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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十八

  會談推遲了二十四個小時,這讓卡克斯頓有機會緩過勁來,聽聽自己失蹤的一個星期裡發生的故事,並且同火星來客「增長親近」。邁克靈悟到吉爾和本是「水兄弟」,於是,徵詢了吉爾的意見之後,他莊嚴地向本獻上了水。

  吉爾簡單地敘述了事情的經過,本聽後沉思良久,一種不安的情緒困擾著他:吉爾和邁克如此親近讓他感到十分苦惱。整整一個星期喪失記憶、仿佛行屍走肉,這種經歷改變了他的單身漢態度;一找到機會同吉爾單獨相處,他就再一次提出了求婚。

  吉爾轉開了視線。「拜託,本。」

  「為什麼不?我有穩定的工作,身體也很健康——或者說等把他們注射的真話劑排斥出去之後,我的身體將會很健康……既然這種藥目前仍在我體內,我就有種講真話的衝動。我愛你。我想娶你,為你揉揉疲憊的小腳。是我太老了嗎?或是你計劃嫁給別的什麼人?」

  「不,都不是!親愛的本……本,我愛你。但現在別問我,我有……責任。」

  他沒法讓她改變心意。

  最後,他總算意識到火星來客並非他的競爭對手。邁克是吉爾的病人,而病患對護士而言就像她的孩子,護士的丈夫必須接受這個事實——接受並且喜歡這一點。倘若吉爾身上沒有這種讓她成為護士的品質,他也不可能愛上她。他愛吉爾不是為了她走路時起伏蕩漾的美臀,也不是為了從另一個方向上所能看到的性感景象——他不是那種只對乳腺感興趣的愣頭青。不,他愛的是她這個人。

  既然她這個人要求他排在病人之後,那他該死的就不能傻乎乎地妒火中燒!邁克是個好孩子,和吉爾形容的一樣天真無邪,不識詭詐。

  再說,他獻給吉爾的也並不是一床玫瑰;新聞記者的妻子必須忍受很多事情。他可能會經常離開家,一走就是好幾個星期,工作時間也不固定。要是吉爾對此嘮嘮叨叨,他肯定會不高興。但吉爾是不會嘮叨的。

  把這一切都想通了之後,本全心全意地接受了邁克的水。

  朱巴爾也需要這額外的一天來謀劃部署。「本,當你把這攤子事兒扔給我的時候,我告訴吉爾說,為這孩子的所謂的『權利』,我連動動手指頭都不肯。現在我改主意了。咱們不能讓政府從邁克手里弄來這麼大一筆財產。」

  「反正不能給這一屆!」

  「或是任何一屆,下一屆會更糟的。本,你低估了喬·道格拉斯。」

  「他是個卑鄙的政客,道德水準之低,正適合這行當!」

  「沒錯。而且連六位的小數都不認得。但他同時也是個挺盡責的世界領袖,其實咱們不配擁有這麼高尚的一位領袖。跟他打撲克會很有樂趣的……他保證不會使詐,絕對能笑嘻嘻地掏出錢來。對,他的確是個渾蛋——渾身上下閃閃發光的好蛋。他這個人挺講公平的。」

  「朱巴爾,我他媽越聽越不明白了。你告訴我說,你幾乎肯定道格拉斯已經讓人把我幹掉了……事實其實也差不了多遠!你耍盡了把戲才把我活著弄出來,天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但幕後的主使正是道格拉斯,你難道真指望我忘了它?我還活著,但絕對不是因為他幫了忙——他巴不得看我咽氣呢。」

  「我猜也是。不過,沒錯,我就是這麼想的——忘了它。」

  「我他媽的才不幹哩!」

  「那你就太傻了。你什麼也證明不了。還有,你也沒必要感激我,我不會讓你拿這頂高帽子來壓我。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你。」

  「啊?」

  「我是為了一個小姑娘,她正打算跑去衝鋒陷陣,多半會丟了自己的性命;我這麼做是因為她是我的客人,而我必須暫時代理她的父母;我這麼做是因為她渾身膽氣,卻無知無識,不該讓她去玩火自焚。但你不一樣,我憤世嫉俗、罪行斑斑的朋友,你對火是什麼樣一清二楚。假如你粗心大意一腳踏進火坑,我有什麼資格去干涉你的因果報應?」

  「呣……好吧,如果真有因果報應,你已經在我的因果報應裡插了一腳。所以,朱巴爾,你可以下地獄了。」

  「因果這種事至今仍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上一次,我聽說命定論者和自由意志論者在第四節打了個平手。反正,無論誰勝誰負,有人願意在陰溝裡睡覺的話,我是無意打擾的。幹好事就像治療血友病——真正的解藥是讓血友病人流血到死……趁他們沒有製造更多的血友病人之前。」

  「你可以給他們做絕育手術嘛。」

  「你想讓我扮演上帝的角色?不過我們跑題了。道格拉斯並沒有企圖讓人謀殺你。」

  「誰說的?」

  「永遠正確的朱巴爾·哈肖說的,來自他具有無上權威的肚臍眼。孩子,哪個獄卒打死了一個囚犯,如果郡上的長官事先聽到風聲,你以為他們會允許嗎?可能性比中六合彩還小。他們至多也就是在事情發生之後閉上眼睛,免得事態擴大,弄翻了自己的小貨車。謀殺從來不是這個國家的政策。」

  「我調查過好幾起謀殺案,你可以看看背景材料。」

  朱巴爾把手一揮,「我只說它不是一項政策。謀殺一直有。既有修伊·朗【①】那種搞到盡人皆知的,也有那些被活活打死的無名氏,只能勉強登上個第八版,但它從來都不是一項政策。你之所以能活命,正因為它不是喬·道格拉斯的政策。他們把你掏個空空如也,榨得乾乾淨淨,之後大可以把你處理掉,就像沖走馬桶裡的死老鼠一樣容易。但老闆不喜歡他們這麼粗暴,要是手下這麼幹,又給他發現了,那些人會砸了飯碗,沒準兒甚至會牢飯。」

  【①修伊·朗:著名的民粹主義者,曾任美國路易斯安納州州長,後被政敵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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