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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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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沒回答。 「他大概沒聽明白,」坦納一邊向本解釋,一邊轉身問床上的人,「邁克,昨晚你跟道格拉斯先生在一起,不記得啦?」 「亮光——痛。」 「對,燈光把你眼睛刺痛了。道格拉斯先生還讓你向大家問好呢。」 病人輕輕笑了,「坐椅子,坐了好久。」 「沒錯,」本說,「我都看到了。邁克,他們把你照顧得好嗎?」 「好。」 「你不必老待在這兒。你走得了路嗎?」 不等床上人回答,坦納連忙搶著說:「這個——你看,卡克斯頓先生——」伯奎斯特突然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坦納不說話了。 「我能走……一點點,累。」 「我會為你找一把輪椅的。邁克,如果你不想待在這兒,我可以帶你走,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坦納甩開伯奎斯特的手,說道:「我不能讓你這樣打擾我的病人!」 「告訴我,」本反駁道,「他是自由人還是囚犯?」 伯奎斯特搶先答道:「他當然是自由的!別激動,大夫,讓這傻瓜自掘墳墓去吧。」 「謝謝,基爾。邁克,你都聽見了,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的。」 病人害怕地看了坦納一眼,叫起來:「不!不不不!」 「好,不去不去。」 坦納厲聲道:「伯奎斯特先生,這也太過分了!」 「是啊,大夫。本,到此為止吧。」 「嗯……最後一個問題。」本拼命絞著腦汁。很顯然,吉爾弄錯了。可是,她從來沒出過錯的呀!至少直到昨晚,她似乎從來沒錯過。 「好吧,最後一個。」伯奎斯特不情願地催促道。 「謝謝。嗯……邁克,昨晚道格拉斯先生問了你好些問題。」病人沒有反應。本繼續說,「我們回想一下,噢,想起來啦,他問起你對地球姑娘的看法,是吧?」 「哇,哇!」病人的臉一下子綻開了笑容。 「是啊,邁克……你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地球姑娘的?」 那人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只扭頭怔怔地看著坦納。突然,他眼珠一翻,身子一曲,又犯病了。只見他的頭歪朝一邊,軀體蜷成胎兒狀,雙臂收在胸前,樣子十分古怪。 坦納厲聲喝道:「滾出去!」他快步過去,替病人把脈。 伯奎斯特也粗暴地叫道:「夠了!卡克斯頓先生,請你出去!否則我叫衛兵了!」 「好吧,我們走。」本只得讓步。除坦納外,一行人相繼出來,伯奎斯特隨手關上了門。 「我有一點不明白,基爾。」本追問道,「你們這樣死死地把他困在這裡,無處可去……他又到什麼地方去見所謂的姑娘們呢?」 「嗯?別犯傻了。他見過的姑娘多了,護士呀,這個,你知道,化驗師呀什麼的。」 「那是。可據我所知,他的護理人員均為男性,絕無女性;同時禁止所有女性探視者。」 「嗯?別鑽牛角尖了。」伯奎斯特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突然眼珠一轉,他又咧嘴笑起來,「昨晚的新聞中,他身邊就有一個女護士嘛,你沒看到?」 「哦,看到了。」本不吭聲了。 三人一路沉默不語,來到外面。弗裡斯比道:「本,我看秘書長起訴你的可能性不大。當然,如果你確實掌握內情,最好妥善保存證據。」 「得了吧,馬克,他不會起訴的。」本瞪著地板,怒氣衝衝地說,「可是,我們憑什麼就認定,那人就是火星來客呢?」 「唉!得了吧,本。」 「我們怎麼能確定呢?我們看到的只不過是一個年齡相當的人,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如此而已。伯奎斯特說他正是火星來客,而伯奎斯特又是什麼人?一個靠撒謊造謠起家而躋身政界的騙子!我們還看見一個叫『坦納』的陌生人,姑且算他是個精神病醫生吧——可當我追問他畢業于何處時,卻被人打岔搪塞開了。卡文迪什先生,你看到令人信服的證據沒有?可以證明那小子就是火星來客的證據?」 「發表意見不是我的職責。我來,我看,我聽——僅此而已。」卡文迪什答道。 「對不起。」 「我的公證官使命,到此結束了嗎?」 「嗯?哦,當然。謝謝您,卡文迪什先生。」 「也謝謝你,卡克斯頓先生,這是一樁有意思的差事。」說著,老先生脫去那件讓他超乎凡人的銀白大氅,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輕鬆下來。 「如果請幾位『勝利者號』的探險隊員一同來,」本不服氣地說,「肯定早把問題搞個水落石出了。」 「有一個細節,你疏忽了。」卡文迪什道,「你竟然會犯這種錯誤,我得說,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嗯?我疏忽什麼了?」 「老繭。」 「老繭?」 「是的。一個人的歷史,可以從他的結繭組織清楚地解讀出來。我曾在《公證季刊》上發表論文,專論此事。這位來自火星的年輕人,一直生活在只及地球三分之一的低重力環境下,又從未穿過我們這種鞋,他腳底的繭也應該與他生存的環境一致,不會有我們一樣的老繭。」 「該死!你怎不早提醒我,卡文迪什先生?」 「什麼?」老先生挺直腰板,氣得鼻孔翕張,「我是公證官,不是當事人!」 「對不起。」卡克斯頓眉頭一皺,「我們回去!我得檢查那雙腳。他們敢把他藏起來的話,我非把那地方翻個底朝天不可!」 「那你得另請公證官了——因為本人不慎參與了當事人的議論。」 「哦,是的,是這樣。」本緊繃著臉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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