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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不,那不可能是真的——「日出方向二十公里的地方」一定是某塊很小的區域。

  但如果不是怎麼辦?他突然想到,或許每個人手中的紙條寫的並不是完全一樣的內容啊!他意識到其實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不知道吉米在哪裡,也不知道其他的同學在哪裡,他不知道在這裡到底能遇到什麼,他只能想,如果一個人足夠小心的話,再加上很幸運,那他就能在這個地方活下去。

  現在,他唯一的事就是要活下去了,這段時間也許和地球上的十天一樣長。他不再想吉米·索克斯頓,不再想其他的事,當然除了對周圍環境的一刻不停的警覺之外。他根據草的動向判斷出了風向,開始小心地逆著風頭方向匍匐前進。

  逆著風會有許多困難,他原想順著風頭的,然而這也是自然界中匍匐攻擊的方向。但這時姐姐的忠告起了作用,他覺得自己形單影隻,手邊也沒有槍,不過這也提醒了他並不是一個狩獵者,他的危險也許隨時會發生。如果他逆著風頭就有機會發現那些偷襲自己的物體,而他毫無保護的背後也相對地安全些。

  前面的草叢中有什麼東西!

  他停住了,仔細地觀察著。很細微的響動,他在等待。又動了一下,移動得很慢,從右向左從他的前面經過,像是一個黑色長角的東西,前端長著毛,可能還有尾巴,還背著殼。

  如果這也算是尾巴的話,他從來沒有看過什麼生物有這樣的尾巴。它突然停在了羅德剛才決定逆風前進的那個位置,然後又突然動了起來,羅德看不見它了。他等了幾分鐘,然後又重新開始爬行。

  匍匐是一件很耗費體力的事,羅德很快就汗流浹背,T恤和褲管都濕透了。他這時非常想喝點水,但是他必須提醒自己,如果在考試剛開始就喝水,那五公升的水就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天上除了這個星系的主星,或者說「太陽」之外,其他什麼都沒有——他決定就把它稱為太陽——它看起來燃燒得特別劇烈,低低地掛在天上。他很奇怪,頭頂上怎麼可以掛著這麼個傢伙呢?簡直能殺人了,也許真的能。前面的森林或許可以起到冷卻的作用,至少不用像這樣暴曬在太陽下。

  前面的地勢比這裡的低,有像鷹一樣的鳥在上空盤旋著,一圈接著一圈。他靜靜地一動不動,密切注視著周圍的一切。他默默地在心裡念道:兄弟們,如果你們像禿鷲一樣回家,那一定有什麼東西在我之前就死了,你們一定在等著確定它的死亡,然後才會下來把它作為午飯。如果是這樣,那我最好再多看看,因為屍體一定也吸引了其他的東西——一定是我不想遇到的什麼東西。

  他開始向右手邊挪動,有了一些輕風。他到了更高的一塊地形上,旁邊是一塊突起的岩石。羅德打算看看下面低處究竟是什麼,他利用掩護使自己接近了那塊石頭。

  看上去是一個人躺在地上,旁邊還有一個孩子。羅德伸手到背包裡拿出了一個微型的八倍單眼望遠鏡,以便看得清楚些。那個人是約翰恩·布勞恩,旁邊的「孩子」是他的鬥牛犬。毫無疑問,他們一定是死了,約翰恩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扭曲的布娃娃,他的頭被扭到了身後,一條腿彎在了頭的下面。他的喉嚨和半個腦袋都有深紅色的血跡。

  就在羅德仔細觀看的時候,一條像狗一樣的動物突然躥了出來,它嗅了一會鬥牛犬,然後開始撕咬起屍體來……原來看到的大鳥也落了下來,參與到了血腥分食中。羅德拿開了望遠鏡,他覺得有點想吐。可憐的約翰恩沒有堅持太長時間——他被什麼東西撲倒了,也許就是一隻「斯塔勃」,連他聰明的狗都救不了他。太慘了!不過這也證明了,在這周圍一定有猛獸,如果他不想成為鬣狗和禿鷲分食的遺骸的話,那他就一定要十二萬分地小心謹慎。

  他想起了什麼事情,然後又把望遠鏡靠近了眼睛。約翰引以為豪的霹靂器在視線中沒看到,屍體身上也沒有供給能量的動力包。羅德頭腦中飛快地一閃念,偷霹靂器的動物一定是靠兩條腿行走的傢伙。羅德提醒自己,霹靂器的殺傷範圍幾乎能達到肉眼看到的所有地方。現在,很明顯是有什麼人利用了生存考場中的規則和法律的漏洞。

  現在,能做的事就是躲開這片看到的地方,他躲到了岩石後面,沒進了灌木叢中。

  一開始時,森林還在兩公里遠的地方,至少是兩公里,現在他已經很接近森林了,似乎頭頂上就是落日。他打算在一棵樹上過夜,所以他放開了一點膽量,開始加快速度。他要乘天還亮著爬上一棵樹,他覺得在森林中的地面上過夜,和在草叢中一樣沒有依靠。

  爬這麼遠原本用不著一天的時間。雖然他在離開坦普雷頓門時的時間是早上,但那裡的時間和這裡的完全不搭界。他在傍晚的時候爬完了這段距離,當他到達一棵大樹的時候,夜幕也漸漸落了下來。

  因為天快黑了,他決定必須考慮一下所作計劃的風險。他在森林邊上停了下來,仍然躲在蒿草中。他從背包裡摸出了攀登器。很多他原來想帶在身上的小器械和小玩意兒姐姐都讓他留在了家裡,不過她並沒有對這個攀登器說什麼。這是一款老式的攀登器,但是很實用,既小又輕,一對還不到零點一公斤,合金製成,很堅固。

  他打開了攀登器,綁好胳膊和腿,在身上固定好,然後他選中了一棵樹,這棵樹枝繁葉茂,絕對可以作為很好的藏身地,也很安全。他要借助另外一棵樹以便更安全地抵達那裡,它雖然很高,但羅德覺得樹幹倒是可以抱住。

  選好路線之後,他徑直向上爬去,越過了三棵樹後,離他作為目標的那棵樹大約還有十五米遠,但有什麼東西擋住了他。

  他不斷地調整姿態,就像是拉姆斯伯薩姆的時空跳躍那樣把距離一點點地縮短。他到達了第一根樹枝,距離地面十米高,上面是樹冠,從那裡向上就更容易了。他把攀登器的抓釘轉進光滑的樹幹中,挖出一個個小坑,這樣他的腳就可以更舒適地蹬在樹幹上了,就像是爬一級一級的梯子。

  他在離地面二十米高的地方停了下來,低頭向下看了看。樹枝縱橫交錯,樹冠上的光線比下面還要暗。他不知道看到的是什麼,樹周圍的一些其他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羅德想看得更清楚些,但是光線很快暗了下來。不過,它看起來好像是……嗯,如果不是在地球之外的未開發行星上的話,他一定會說那是獅子。

  只不過它看起來好像比一般的獅子要大八倍左右。

  不管它是什麼,希望它不會爬樹。哦,沒事的,羅德!如果它會爬樹,五分鐘前你就已經成為食物了。在天完全變黑之前,得趕緊準備個睡覺的地方。他向上挪了挪,找尋著需要的地方。

  他現在發現——他開始就該想到的,他得再往下來點。他需要兩根分得足夠開的樹枝,還要在同一水平位置上,這樣他才能撐起來一張吊床。找到這樣的樹枝之後,他迅速準備,得趕在天黑之前做好。他從背包裡拿出了吊床,這是像蜘蛛網那樣的一張網床,繩子很細也很輕。他用綁在手腕上的繩子拉開了網床,在確定其力量能撐得住他的重量之後,他爬到了網床上。

  手腳靈活的雜技演員也許會覺得那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充滿想像力的藝術家也許會簡單地走進吊床,然後就這麼躺下來。可是羅德覺得,他得長有鉤子才行,他差點從樹上掉下去了。

  吊床的確是件實用的裝備,羅德以前也在上面睡過。姐姐也同意他帶吊床,她說吊床比她們為女兵們提供的地面行軍床更好,「你只要在睡覺時不坐起來就行。」

  「我不會的。」羅德向她保證:「再說,我會綁緊束縛帶的。」

  不過他還從來沒有像這樣懸吊過。吊床下面沒有任何可以賴以支撐的東西,進吊床時。上面也沒有樹枝讓他可以抓一把,經過幾次痛苦而驚險的嘗試後,他甚至開始懷疑,究竟應不應該像鳥一樣地睡覺,或者乾脆找個V形的樹杈趴一晚上算了。不過他並沒有考慮在地面上睡覺——他可不想和那些遊弋在四周的傢伙呆在一起。

  在他的吊床正上面更高的地方還有一根樹枝,如果他能夠把繩子的一端綁在那根樹枝上,可以用它來使自己平穩一些……

  他試了一下,可是現在天太黑了,如果不是繩子一端綁在吊床上,他可能會找不到它了。最後他決定放棄,他用全部的力氣,非常小心地試著向吊床裡爬,他的兩隻手抓住了繩子的兩端,然後兩隻腳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伸了出去。接著,他將兩條腿收到了吊床的裡面,然後是自己的屁股。現在就是要保持重心降低,不能隨便亂動,他使自己的身體進一步向下收,像一條蠶進入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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