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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但是假如,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從來沒有意識到他所做的事是錯誤的,那又怎麼辦?好吧,我們會殺掉瘋狗,不是嗎?是的。但是像這樣的瘋狂其實是一種疾病——我只想得出兩種可能性。要麼他不能治好——這種情形下,他最好死掉,對於他自己和別人的安全都有好處;要麼經過治療他能恢復正常,正常到足以重新進入文明社會……但考慮到他「得病」時所幹的事,除了自殺以外他還能幹什麼呢?他怎麼能和這樣的自己生活在一起?再假設一下,如果他在治癒之前逃走了,再一次犯下了同樣的罪行呢?可能還不止一次?你怎麼才能向那些悲痛的父母們解釋呢?給他們看他的病歷?我只能得出一個答案。

  我發現自己在溫習歷史和道德哲學課上的一次討論。當時杜波司先生探討了××世紀北美共和國解體前的混亂狀態。據他說,在他們把陰溝淘乾淨之前,有那麼一陣子,類似迪林格的案子就像狗打架一樣常見。恐慌不僅僅存在於北美,俄羅斯和英倫三島也有,其他很多地方也是同樣情形。但以北美解體之前最為混亂。

  「遵紀守法的本分老百姓,」杜波司告訴我們,「基本上不敢夜裡去公園。這麼做得冒著被狼群般的孩子攻擊的危險,這些孩子配備著鐵鍊、刀、自製槍支、狼牙棒……最起碼會受傷,肯定會被搶,可能終身殘疾,甚至還會送命。這種情況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俄英美聯盟和日本霸權之間的戰爭爆發。謀殺、吸毒、盜竊、攻擊和蓄意破壞成了家常便飯。還不止公園,這些事在大白天的大街上也隨處可見。還有學校操場,甚至教學樓內。但是公園的不安全早已是聲名狼藉,在晚上,正直的人就會避開它們。」

  我試著想像我們的學校發生這些事。但是我想像不出。我們的公園也不可能。去公園是為了遊玩,不是受到傷害。至於會在某個公園內被殺——「杜波司先生,他們沒有警察嗎?沒有法庭?」

  「他們擁有的警察比我們的多得多。法庭也更多。而且都在超負荷工作。」

  「我想我弄不明白。」如果我們的城市裡有孩子幹了這樣的壞事……好吧,他和他的父親會並排接受鞭刑。但是這種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接著,杜波司先生問我:「說說什麼是『青少年違法者』。」

  「嗯,那些孩子——毆打傷害他人的孩子。」

  「錯誤。」

  「嗯?但是書上說——」

  「對不起。你的課本上確實是這麼寫的。但是把尾巴叫作腿怎麼說都不是正確的命名。『青少年違法者』是個自相矛盾的說法,這種提法指出了問題,同時導致問題無法解決。你養過小狗嗎?」

  「是的,先生。」

  「你訓練它不要在屋子裡大小便嗎?」

  「嗯……是的,先生。試了好幾次。」不過進展太慢,我母親只好下令狗必須待在屋外。

  「噢,好的。當你的狗犯了錯誤時,你會生氣嗎?」

  「什麼?為什麼?它又不懂事,它只是一條小狗。」

  「你會怎麼做?」

  「會罵他,把它的鼻子抵在大小便上來回刮,打他幾下。」

  「但是它聽不懂你的話。」

  「是的,可它知道我生氣了。」

  「你剛剛還說你並不生氣。」

  杜波司先生很擅長把人搞得暈頭轉向。「我必須讓它以為我在生氣。它得學習,不是嗎?」

  「我同意。但是,既然你已經讓它明白你不喜歡它的做法,你怎麼還能這麼殘忍,非打它不可呢?你說過,這個可憐的小動物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但你還是給它造成了痛苦。說出你的理由!

  或許你是個虐待狂?」

  我那時還不知道虐待狂是什麼意思——但是我懂養小狗的事。

  「杜波司先生,你必須這麼做!你責駡它,它就知道自己有麻煩了。

  把它的鼻子在那兒來回刮幾下,它就知道麻煩是什麼。你打它,它就知道以後最好別犯類似錯誤——而且這些事你必須當場做!事過之後再懲罰它不會有任何好處,只會使它迷惑不解。即便這樣,一次教訓也是不夠的。你得盯著它,再抓住它,打得更厲害一點。

  很快它就學會了。光責駡一頓只會浪費你的口水。「我又加了一句,」我猜你從來沒有養過小狗。」

  「我養過很多。我現在就養著一條德國獵犬——用的方法和你的一模一樣。讓我們回到青少年犯罪的話題。多數壞小子的年齡比你們班上的人還小……開始犯罪生涯的年齡甚至更小。永遠不要忘記那條小狗。這些孩子經常被抓住。警察每天都要逮到好幾批。他們挨駡了嗎?是的,通常還很嚴厲。他們的鼻子被刮了嗎?很少。媒體和官員通常不會透露他們的名字。他們被打了嗎?絕對沒有!他們中的很多從小就沒被打過。當時有一種理論很盛行,即體罰,或是任何一種導致疼痛的懲罰,都會給孩子造成終生的精神損傷。」

  (我想我的父親肯定沒有聽說過這個理論。)「法律禁止學校體罰學生。」他繼續著,「只有一個小州,特拉華州,才將鞭刑視為合乎法律的法庭判決,而且這種懲罰只和幾種犯罪有關,很少實際運用。它被視為『殘忍的、不同尋常的懲罰』。」

  杜波司的聲音變大了。「我不理解為什麼禁止『殘忍的、不同尋常的懲罰』。一個法官的目的必須是仁慈的,但他作出的判決卻應該使罪犯感受痛苦,不然懲罰又從何談起。疼痛是幾百萬年的進化給我們造就的基本機制,它能在我們的生存受到威脅時向我們發出警告。社會為什麼拒絕使用這麼完美的生存機制呢?那個時期充斥著蒙昧的偽心理學。」

  「至於『不同尋常』,懲罰必須是不同尋常的,否則便起不到作用。」他用他的殘肢向另外一個男孩一指,「如果一條小狗每個小時都會挨一次打,會怎麼樣?」

  「嗯……小狗可能會發瘋!」

  「有可能。可以肯定的是,它什麼都學不到。這個學校的校長上一次體罰學生是什麼時候?」

  「嗯,我說不準。好像兩年前吧,那個被打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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