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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又怎麼樣?嗯,『恨』不是教官隨便使用的詞。我們不能恨他們,也不能喜歡他們。我們必須教導他們。但是如果當時你喜歡我——你那時的表達方式可真奇怪呀——現在你還喜歡我嗎?不要回答。我不會在意你是還是不是——或者,我不想知道答案,不管你的回答是什麼。別管了。當時我恨你,常常在夢裡幻想把你幹掉。但是你的反應很迅速,從來沒有給我製造違反9080的機會。所以我成了現在的我,這是你的功勞。現在再說你的請求:我還是個新兵時,你經常會給我下同一個命令,一遍又一遍。我記住了它,認為它比你所說的其他任何東西更加可貴。你還記得那句話嗎?我記得,現在我把它奉還給你。『士兵,閉嘴,當兵就要有個當兵的樣子!』『是,長官。』

  「先別走。這團讓人厭煩的亂麻還是有點用處的。任何一個新兵團都要接受一堂嚴厲的關於9080的課,這一點我們都知道。他們還沒有學會思考,不知道閱讀,也從來不聽。但是他們可以看……將來的某一天,年輕的亨德裡克的不幸遭遇可以挽救他的一位同伴免于被絞死。但是,這個教學案例出自我的營,我很遺憾。

  我不願意看到我的營再出現類似情況了。把你的教官集合起來,給予他們適當的警告。在未來的二十四小時之內,這些孩子還會處於一種休克狀態之中。隨後他們會變得沉悶,氣氛也會緊張起來。到了星期四或星期五,一些註定要被剔除的孩子可能會開始覺得亨德裡克受到的懲罰也不是那麼厲害,還沒有酒後駕車挨的鞭數多……他會開始覺得這麼做或許是值得的,攻擊一個他最恨的教官。中士——決不能再發生類似的攻擊了!懂了嗎?」

  「是,長官。」

  「我想讓他們的警惕性提高到平常的八倍。我要讓他們保持距離,我要讓他們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後背,我要讓他們像貓爪前的老鼠一樣警惕。布魯斯基——你要和布魯斯基特別談一次。他有一種保持友善的趨勢。」

  「我會讓布魯斯基明白的,長官。」

  「一定要做好。因為當第二個孩子開始揮動拳頭時,他應該被及時制止——而不是像今天似的丟球失分。那個孩子必須被狠狠擊倒在地,而且,教官在這麼做的同時不應該讓那個孩子打傷他。

  要讓他們知道這一點。他們應該讓那些孩子明白,違反9080不僅代價昂貴,而且是不可能的。還要讓那些敢於挑戰的孩子懂得這麼做的後果是一記重擊,一桶潑在臉上涼水,一個痛得要死的下巴——沒有其他任何的好處。」

  「是,長官。我會完成任務的。」

  「最好這樣。我不但會痛駡弄糟的教官,我還會親自把他丟出草原,附贈腦袋上幾個大包……因為我不希望看到我的人因為教官的懶惰再被拴在鞭刑柱上。解散。」

  「是,長官。下午好,上尉。」

  「有什麼好的?查利——」

  「長官有什麼吩咐?」

  「如果晚上你不是很忙的話,為什麼不帶上你的軟鞋和護墊到軍官區來?咱們練上幾把。八點怎麼樣?」

  「是,長官。」

  「這不是命令,而是一次邀請。如果你真的變慢了,或許我可以把你的肩膀踢脫臼。」

  「嗯,上尉介意小小地打個賭嗎?」

  「嗯?現在我可是整天坐在這兒磨椅子。我不會賭的!除非你同意你的一隻腳上掛個水泥桶。嚴肅點,查理,我們度過了悲傷的一天,情況變好之前只會變得更糟。如果你我能在運動中出點汗,互送幾下重拳,或許咱們可以睡個好覺,把那些煩心事拋在腦後。」

  「我會來的,上尉。晚飯別吃得太飽——我得去處理一些事務了。」

  「吃晚飯我是不指望了。還要坐在這兒處理完這份季度報告……團長希望晚飯後看到它……而且一個我不願意點名的人使我浪費了兩個小時。所以今晚的華爾茲我可能會遲到幾分鐘。現在,走吧,查理,別再來煩我。等會兒見。」

  茲穆中士立即離開,動作之快,我勉強來得及彎下腰去系鞋帶,這樣在他穿過外間辦公室時,我就可以躲在文件櫃的後面不讓他看見。弗蘭克上尉喊著:「勤務兵!勤務兵!勤務兵!——我得叫你三次嗎?你叫什麼名字?罰你一個小時額外勤務。去找E、F和G連連長,告訴他們,晚點名之前我希望他們能來我辦公室一趟。之後馬上去我的帳篷,幫我拿一套乾淨制服、帽子、佩槍、鞋子,還有勳標——不要勳章。把它們放在我面前。然後去見醫生——我看到你還能用那條胳膊撓癢癢,說明你的肩膀疼不到哪兒去。見醫生以前你有十三分鐘——馬上行動,士兵!」

  我完成了任務……其中兩個連長我是在高級教官浴室找到的(勤務兵可以去任何地方),第三個在他的桌子邊。你得到的命令不是無法完成的,只不過處於無法完成的邊緣,看上去沒有希望完成。當我在弗蘭克上尉的桌子上放下他的晚點名制服時,剛好趕上去見醫生的時間。他頭都沒抬,叫道:「別忘了額外勤務。解散。」所以我因為「叫了兩次沒有及時出現」而回去多做了一個小時的勤務,及時看到了那令人難受的一幕:泰德·亨德裡克在機動步兵團的最後時刻。

  那天晚上,我清醒地躺在床上,有足夠的時間思考。我知道茲穆中士的工作並不容易,但是以前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對自己的工作除了自鳴得意之外,還有什麼其他想法。他看上去對於這個世界和他自己是這麼得意,這麼自信,這麼愉快。

  這個無法戰勝的機器人也會覺得自己失敗了,也會覺得自己的臉面丟盡,想要逃走,把他的臉藏在陌生人中間,甚至說他的離開有利於這個部隊。這個想法和看到泰德受刑對我產生了同樣的震動,在某些方面,它的震動還要更大一些。

  弗蘭克上尉同意他的觀點——我是指這個失敗的嚴重性——還刮了他的鼻子,教訓了他。謔!真是難以想像。中士們不應該被教訓,他們應該教訓別人。這是自然法則。

  但是,我不得不承認茲穆中士所受的教訓太令人尷尬,太令人羞愧了。相比之下,所有我從中士們那兒聽到的或是偷聽到的咆哮簡直就是一支求愛曲,儘管上尉始終都沒有提高聲調。

  整件事情看起來是這麼不可能,我決不會想到和任何人提起它。

  還有弗蘭克上尉這個人。我們不會經常看到軍官們,他們在晚點名時出現,踱著步子,直到點名結束,不會做任何能淌下一滴汗的事。他們每星期檢查一次,私下對中士們說些他們的看法,當然那些看法只會讓其他人產生痛苦,而不是中士們本人。每個星期,他們還決定哪個連隊能得到看守團旗的榮譽。除了這些以外,他們也會在臨時檢查中突然出現,站得遠遠的,歪著身子,儀態高雅,還帶著股淡淡的香水味——然後又消失了。

  噢,還有一兩件他們經常幹的事就是伴隨我們一起拉練,有兩次弗蘭克上尉還演示了他精湛的格鬥藝術。但是軍官們不用工作,我是指真正的工作,他們也沒有煩惱,因為中士們是他們的下級,而不是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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