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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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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個雷達觀測員,無論他是活人還是計算機,想把我從我身邊的垃圾中挑出來都是件令人頭痛的麻煩事,更不用提在我上面和下面還有數以千計的其他碎片了。機動步兵訓練中有一項內容是讓他在地面上用肉眼和雷達同時觀測一次空降,以此瞭解空降對於地面上的守軍來說具有多大的迷惑性。這麼做有助於緩解你的緊張心理,因為在空中你會覺得自己無可逃遁,從而產生恐慌,結果要麼開傘過早,變成一隻坐著的鴨子,(鴨子會坐嗎?如果是的,那又為什麼呢?)要麼你會忘了開傘,扭斷腳踝,也可能是脊柱或是頭顱。 我伸直身子,舒展一下快抽筋的肌肉,朝四周瞥了一眼……隨後彎下腰,頭沖下再次伸直身子,以燕式跳水的姿勢仔細觀察。和計劃的一樣,下面已經是黑夜了,但是紅外線窺視儀可以使你清晰地看到地形輪廓,只要你掌握了它的使用方法。一條從對角線方向穿過城市的河流就在我的下方,正飛快地向我撲來。它的溫度比陸地高,在紅外線窺視儀上閃閃發光。我不介意落在河的哪一邊,只是不想掉在它裡面,減緩我的行動速度。 我注意到在我同一高度的右方出現了一道閃光,一定是地面某個敵對的當地人擊毀了我蛋體的一塊碎片。我立刻點火,打開我的第一張降落傘,想趁他忙於跟蹤那些近距離目標時,沖出他的視野。我承受著點火的衝擊,隨著衝擊力橫移,在向下飄浮了二十秒之後拋掉了傘——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墜落速度與其他物體不同,再次引起敵人的注意。 一定是我的策略奏效了,我沒有被燒焦。 大約在六百英尺上空,我打開了第二張傘……我很快發現自己正被帶向河流,將從一百英尺的上空掠過位於河邊的平頂倉庫或是類似建築。 我拋掉降落傘,利用裝甲動力服噴射管產生的反作用力降落在倉庫屋頂。降落時只有幾下彈跳,還算不錯。著陸後,我馬上開始搜索傑拉爾軍士長的信號。 我的降落點不對,到了河流的對岸。頭盔內部的羅盤上,果凍的信號閃耀在預定地點的極南處——我的位置太靠北了。我沿著屋頂向河流方向跑去,同時搜尋在我側翼的班長。他偏離了預定目標超過一英里。我呼叫道:「尖子,注意隊形!」我跳下屋頂,往身後丟了個炸彈,隨後開始飛越河流。尖子的答覆不出我所料——我現在的職位本來應該是他的,但是他情願繼續指揮自己那個班,他才不會接受我的命令呢。 我身後的倉庫被炸上了天。我原本打算利用河對岸的建築物當掩體的,結果身體還躍在河流上空時,衝擊波便擊中了我。我的陀螺儀差點大翻筋斗,我也幾乎摔倒在地。我已經將炸彈設成了延時十五秒……我設了嗎?突然間我意識到自己太緊張了,在地面上,最危險的事莫過於此了。「只當是一次演習。」果凍告誡過我,就應當這樣。慢慢來,把事情做好,即使多花費半秒時間也不要緊。 在對岸落地後我又讀取了尖子的位置信號,再次命令他注意隊形。他沒有回答,但是他已經開始這麼做了,我也就不再追究。只要尖子能完成他的職責,我就可以忍受他的粗魯——至少目前可以忍受。但是回到飛船以後,如果果凍讓我繼續擔任副隊長的話,最終我們非找個安靜地方來解決誰是上司的問題不可。他是職業下士,我只是個一等兵代理下士班長。但是他現在受我指揮,在這種情況下,你可不能由著下級對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但是現在,我沒有時間考慮這些。躍在河流上方時,我發現了一個理想目標:位於小山上的一大片建築,看樣子像公用設施,有可能是寺廟……甚至是座宮殿都說不定。趁著其他人還沒有發現,我想把它們親手幹掉。這些建築在我們掃蕩範圍之外幾英里,但是掃蕩-撤退戰術中有一個策略,就是把你的一半彈藥傾瀉在作戰區域之外。這樣敵人就會產生錯覺,弄不清楚我們的目標到底是哪兒。另外你還得不斷運動,迅速解決任何問題。敵人在數量上總是佔優勢,想活下來只有依靠出其不意、迅速行動。 察看尖子的位置,第二次命令他調整隊形時,我已經將火箭筒裝填完畢。果凍的聲音從全體線路中傳了出來。「全排注意!交替前進!進攻!」 我的頂頭上司約翰遜中士回應道:「交替前進!奇數隊員,進攻!」 這一連串命令給了我二十秒的空閑時間。我跳上最近的建築的屋頂,火箭筒扛在肩上,對準目標,扣下第一個扳機,火箭鎖定目標——隨即扣下第二個扳機,火箭呼嘯著向目標飛去。我跳回地面。「第二隊,偶數隊員!」我命令道……在心中默數了幾個數,「進攻!」 我自己也向前衝鋒,躍過下一排房子。在空中滯留時,我用火焰噴射器向臨河的那排房子掃了一個扇面。房子似乎是木結構,正好放把大火——運氣好的話,它們中的一些可能存放著燃料,甚至是彈藥。落地之後,我肩膀上的火箭筒又發射了兩枚小型槍榴彈,分別飛向我左右兩側前方幾百碼的目標。我沒能看到它們造成的破壞,因為就在這時,我發射的第一枚火箭爆炸了——如果你見過類似爆炸的話,一看那種強光就知道是核爆炸。當然,它只是個小傢伙,相當於2000噸的當量,爆炸所產生的溫度和壓力僅僅比核爆所需的臨界點稍低一點。話說回來,我並不想搞一次巨型核爆。部隊裡誰也不樂意和一個製造了大慘案的傢伙睡上下鋪。爆炸足以掃平山頂,可以把待在城市中的傢伙們趕進掩體逃避原子塵。更絕的是,任何待在戶外並且碰巧朝著爆炸方向觀看的當地人,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中看不到任何東西——包括我。但閃光不會使我眼花,我的同伴們也不會。我們的面罩中加入了大量的鉛,眼睛上還戴著紅外線觀測儀。我們還接受過訓練,一旦面對不該面對的方向,立刻轉身閃避,讓裝甲動力服承受爆炸的衝擊波。 所以我只是使勁眨了幾下眼睛。隨後,我睜大雙眼盯住一個剛從前方建築物大門出來的當地人。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他舉起一個東西——我猜是武器——就在這時,果凍又叫了起來:「奇數隊員!前進!」 我沒有時間和他耗下去。現在我已經比預定的前進距離落後了五百碼。我左手仍然握著火焰噴射器,把他烤熟之後,就跳過他剛從裡頭出來的那幢建築。火焰噴射器不只是縱火的主要工具,在狹窄的空間內它也是一種非常有效的反步兵武器——你不用瞄得很准。 趕路時我既興奮又緊張,不知不覺中我跳得又高又遠。你總是會禁不住誘惑,想把跳躍裝置發揮到極致——但是,別這麼幹!這麼做會使你的滯空時間長達好幾秒,成為一個大目標。正確的前進方式是掠過你碰到的任何一座建築,簡簡單單跳過去就行,落地時一定要注意隱蔽——絕對不要在同一地點待上超過一兩秒,絕對不能給他們瞄準你的機會。到別的地方去,任何地方,不斷運動。 這一次我弄砸了——在這排房子上花了太多時間,又沒好好觀察下一排房子。我發現自己正向一個屋頂降落,不是那種平坦的屋頂,可以在上頭待上三秒鐘再發射一枚亞氫火箭彈。這個屋頂簡直就是個由管子、支柱和鐵架子組成的叢林——可能是個工廠,或是個化工車間。沒有可降落的地方。更糟的是,六七個當地人爬了上來。這些麻稈長得有點像人,八到九英尺高,比我們瘦得多,體溫也比我們高。他們沒穿衣服,支起一個像霓虹招牌似的瞭望儀。白天,他們在肉眼下顯得更加怪模怪樣。但是我情願和他們打仗,而不是和節肢類動物——那些蟲族讓我直起雞皮疙瘩。 如果這些老兄是在三十秒之前,也就是火箭彈爆炸的時候來到屋頂的話,他們現在應該看不到我,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我拿不准,也不想和他們糾纏。這可不是這次行動的目的。所以我再次躍起,趁著還在空中時向他們掃射了一陣子,叫他們手忙腳亂。落地後立即再次躍起,口中喊道:「第二小隊,偶數隊員……前進!」隨即向前猛衝,縮小差距。每次騰空時,我都注意搜尋值得用亞氫彈火箭摧毀的目標。我還有三枚火箭彈,當然不想把它們帶回到集合地點。但是上級一直反復訓導我們:原子彈一定要物有所值——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二次獲准攜帶這種武器。 現在,我想找出他們的供水系統。一次直接命中,整個城市就住不得了,不用殺死任何敵人就可以把他們趕出城市——派我們下來就是要製造這樣的麻煩。根據我在催眠狀態下被灌輸的地圖,供水系統應該在我目前所處位置上游三英里處。 但是我看不見。或許跳得還不夠高。我忍不住想跳得更高一點,但是米格拉希奧叮囑過我不要爭功,一切要按照條例行事。我沒有忘記他的話。我把火箭筒打在自動檔,每次落地它都會發出兩顆槍榴彈。滯空時我則隨機挑選一些目標,同時搜尋供水系統或者其他值得放顆火箭彈的設施。 好了,有效射程內終於出現了一個目標——供水系統或是別的玩意兒,反正是個大傢伙。所以我跳上附近最高的屋頂,鎖定,發射。躍回地面時,我聽到了果凍的聲音。「喬尼!瑞德!兩翼開始會合。」 我立刻表示收到,也聽到了瑞德發出的確認信號。我把我的信號改成閃爍狀態,讓瑞德能跟蹤我的位置,接著我又從他發來的閃爍信號瞭解了他的方位和距離。「第二小隊,準備收攏!班長報告!」 四班長和五班長回應了。「遵命。」尖子說,「我們已經開始收攏了,你們得趕緊些。」 瑞德的信號顯示,右翼部隊在我前方十五英里處。天啊!尖子說得對。我得加快步伐了,要不然永遠都不可能及時趕上。我身上還有大量各式各樣的彈藥,我必須花時間把它們都用了。我們是以「V」形隊列空降的,果凍位於「V」字形的底部,我和瑞德分別位於兩個頂端。現在我們必須在集合點會合成一個圈……這意味著瑞德和我必須比別人走得更多,同時還要給目標造成同樣的打擊效果。 隨著會合的開始,交替前進階段已經結束。至少我不用再計數了,可以全神貫注於提速。不過現在即使加快速度,無論在哪兒都沒有戰鬥剛開始時安全。開始時,我們占了出其不意這個大便宜,沒遭到任何攻擊就著陸了(我想至少不會有人在降落過程中受傷)。另外,向他們沖過去時,我們的隊形允許大家隨意射擊,不用擔心傷著自己人,對方向我們射擊時卻很容易自相殘殺——如果他們能找到目標並向我們開火的話。我不是博弈論專家,但是我懷疑對方計算機沒有這個本事:能通過分析我們的上一步行動預測我們的下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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