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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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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管是誰建的,它真是太美了。」突然間,我感到有些傷感。從理智上,我可以接受這位年輕女人在前世是一台計算機這個讓人吃驚的事實甚至接受我曾經在多年以前、在距離此地很多光年以外的地方和這台計算機一起工作過的事實。但這番討論突然又把我帶回了感性世界:我正牽著這個可愛姑娘溫暖的手臂,但嚴酷的事實是,她在不久以前還是一台計算機,是她建造了這所新房子——在她還是一台計算機的時候。這讓我震驚。很少有什麼事能讓我震驚,因為我是一名歷史學家,已經很老了,哪怕在頭一次接受回春治療以前,我對新奇事物的感覺就已經衰退了。 我們走進了房子,我的傷感被熱情的問候一掃而光。我和房子的主人們互相行了接吻禮——兩個美麗的年輕女人,聽到她們的名字後我認出了其中的一個,她是艾拉的女兒哈瑪德婭德,看起來像她的父親。另一個像雕像般輪廓分明的金髮碧眼女人是伊師塔,通過剛才和別人的談話,我對她也已經很熟悉了。還有一個年輕男人,長得和那兩個女人一樣漂亮,我覺得這個人很面熟,可就是記不起他是誰了。就連那兩個小淘氣鬼也堅持要吻我,因為她們兩個在早些時候沒有用那種方式歡迎我。 在布恩多克,問候接吻禮和新羅馬不一樣,不止是禮節性地碰一碰;即使是那兩個小傢伙的吻也讓我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她們的性別。兩個成熟女人的吻要簡單一些,也更直接一些。但那個被介紹名叫「格拉海德」的年輕男人讓我吃了一驚。他先抱住我,在我的面頰上親了親,然後吻了我的嘴,和蓋尼米德①的吻有得一比。這讓我很驚訝,但我還是盡力還他一個同樣高質量的吻。 〔①蓋尼米德,希臘神話中的特洛伊美少年,宙斯將他帶走做神的斟酒者。〕 吻完後,他沒有放我走,而是拍著我的背說:「賈斯廷,再次看到你真讓我高興!哦,真是太棒了!」 我回頭看著他的臉。我一定顯得很迷惑,因為他眨了眨眼,然後悲傷地說:「伊師,我炫耀得太早了!哈瑪寶貝給我拿一條毛巾吧,我要哭了。他把我忘了……」 我說:「歐貝蒂亞·瓊斯,你在這裡做什麼? 「做什麼?我在痛哭流涕,因為我在我的家人面前被羞辱了。」我記不清自從上次見到他以後過了多久了。可能超過了一個世紀,我離開霍華德大學有那麼長時間了。他那時是個在古典文學方面很有才氣的年輕專家,像孩子一樣頑皮幽默。我終於記起來了,把他從我的記憶中挖掘出來了。我曾經和他、還有另外兩個專家一起度過「七小時」的快樂時光,另外兩個都是女人,而且很高興和我們在一起,但我已經記不得她們的長相,還有她們都是誰了;我只記得他是一個頑皮、快樂、喧鬧的良伴。「歐貝蒂亞,」我堅定地說,「你為什麼管自己叫『格拉海德』?又在躲避警察嗎?拉撒路,居然在你家裡看到這麼一個登徒子——趕緊把你的女兒鎖起牽吧。」 「噢,那個名字啊!」他說,「別再說下去了,賈斯廷。他們不知道那個名字。我改過自新以後就換了名字。你不會出賣我吧?答應我,親愛的!」他突然笑了起來,用歡快的口氣說道,「到大廳去吧,我要給你灌上一肚子朗姆酒。拉祖,今天誰值班?」 「勞瑞。今天是雙數日,我打下手。不加其他的東西嗎?」 「加一點調味的。我想再加一點博吉亞家族①對付老朋友的那種玩意兒。」 〔①十四至十六世紀意大利著名家族,擅用毒藥。〕 「好的,『擁抱』叔叔。博吉亞家族是什麼人?」 「是地球一個大動盪時期的一個家族,小甜心們。是他們那個時代的霍華德家族。他們在款待客人方面溫和有禮。我是他們的後代,他們的秘密通過口口相傳傳到了我這裡。」 「拉祖,」拉撒路說,「在你為賈斯廷調酒之前,讓雅典娜給你找出有關博吉亞家族的簡要介紹。」 「知道了;他又來了——」 「——咱們撓他的癢癢——」 「——沖著他的耳朵吹風——」 「——直到他哭著說『別鬧了』——」 「——還要他做保證——」 「——對付他簡直小菜一碟。來吧,拉祖。」 我發現布恩多克這個地方很舒適,它不是那種會讓人目瞪口呆的地方,比我想像的更舒服,卻沒有我想像的那麼氣勢逼人。艾拉和拉撒路只招了七千人作為第一批移民(申請者超過了九萬人),所以現在特蒂尤斯的居民不可能比一萬多多少,很可能比一萬還少一點。 布恩多克看起來只有幾百人,集中在幾個公用或半公用的小型建築裡,絕大多數移民分散在鄉村。到目前為止,拉撒路·龍的住所是我見到的建築物中給我留下的印象最為深刻的——不包括老祖那艘扁圓錐形的大型飛船,還有停在空場的那艘更大的巨型太空運輸船。我的小自動艇也停在那裡。(空場是一片平地,有幾公里寬;它甚至不能被稱為空港。那裡一座房子都沒有。我安全降落了,所以那裡應該有自動導航裝置,但我沒有看到。) 老祖房子的最初設計沒有考慮我的到來。它的線條和規劃都很簡單;那個去世已久的羅馬官員挑選了一個出色的設計者。它就像一個有圍牆的花園,房子本身就是花園四周的圍牆。房子有兩層,在我看來,每層都可以分隔成十二或是十六個大房間,以及通常的輔助生活區。這樣總共就有二十四間房子,或者更多。而家裡只有八個人?在新羅馬,這麼顯眼、這麼奢侈地佔用這麼多的空間,或許可以滿足某人的自尊心,但在一個新殖民地,這似乎顯得不太合適,也不符合我長期以來對老祖生活進行研究得到的結果。 答案很簡單——房子的一半被回春診所、治療診室和醫務室佔用了;這些地方可以從進門大廳直接到達,不需要經過房子內部的私人區域。家庭自用的房間數目是不確定的;房子內部的絕大多數內牆可以移動。如果殖民地需要更大規模的醫療機構,或者老祖家的人數增多,需要更多空間,那麼霍華德診所和其他醫療設備就可以搬到附近的一所房子裡。 (我很幸運,我到達的時候,沒有顧客在接受回春治療,醫務室也沒有病人——否則那幢宅子裡的大多數成年人都會很忙碌。)老祖家庭的人數和房間的數目一樣讓人糊塗。我原想那裡有八個人——三個男人,老祖、艾拉、格拉海德;三個女人,伊師塔、哈瑪德婭德和密涅娃;兩個小傢伙,勞瑞蕾·李和萊比思·拉祖麗。那時我不知道還有兩個蹣跚學步的小姑娘和一個小男孩。除此以外,我也不是唯一一位被力勸搬進來、想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的人。外人也不清楚這些人是作為客人住在這裡呢,還是成了老祖家庭的一員。 在這個家庭裡,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也很模糊。移民是以家庭為單位一起出來的;一個單獨的移民,這種說法本身就自相矛盾。但特蒂尤斯的所有僑民都是霍華德人,而我們霍華德人採用過各種婚姻形式,唯一沒有採用的就是終身的一夫一妻制。 特蒂尤斯沒有有關婚姻的法律規定;老祖認為不需要。這裡為數寥寥的法律規定都寫進了移民合同,是艾拉和拉撒路一起起草的。它包括跟建設家園有關的一些通常的約定。移民的首領是最終仲裁者,直到辭職卸任的那一天,首領始終掌握這種權力。沒有一句有關婚姻和家庭關係的規定。僑民需要對所生的孩子登記;霍華德家族一直有這樣的規定。在這裡是計算機雅典娜代為負責檔案管理的職責。但當我審查這些記錄的時候,我發現孩子的父母是用遺傳分類編碼來標識的,而不是婚姻和推定的祖先。在很長時間裡,家族的遺傳學家一直在敦促使用這樣的記錄體系,但這會讓族譜專家的工作更加困難,尤其是在根本不用登記婚姻狀態的體系下這種情況很常見。 我發現有一對夫婦有十一個孩子,其中六個是男方生的,五個是女方生的,但沒有一個是兩個人共同生的。我是在看到他們的編碼後才發現的——完全不匹配。我後來遇到了他們,是一個很幸福的家庭,有一個繁盛的農場,沒人在意他們那群孩子是不是兩個人共同生育的。 老祖的這個家庭情況更複雜。每一個孩子的遺傳祖先當然被記錄下來了——但到底是誰和誰結婚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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