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時間足夠你愛 | 上頁 下頁 |
一〇四 |
|
移民們都很好色,對這種事也都很寬容。超群的智商總是伴隨著強烈的性欲。來到幸福穀的拓荒者經過了兩次選拔,先是決定離開地球,然後決定挑戰無望關。所以,來到幸福穀的又是真正適於生存的人。他們精明強幹、富於合作精神、勤奮、善於忍耐、在必要的時候樂於戰鬥,但是不太可能因為瑣事打鬥。性不是瑣事,但為此爭鬥常常是很愚蠢的。這是對自己的男子氣概不自信的男人的特點。幸福谷的男人不是這種人;他們對自己都很自信,不需要用打鬥去證明。這裡沒有膽小的人,沒有小偷,沒有怯懦者,沒有恃強淩弱的人。極少的例外還是有的,但他們都沒能撐多久,所以不算數。比如死掉的那三個人,還有那個毆打自己妻子、離開我們的白癡。 對極少數這種人的清理總是很快,而且是非正式的。很多年來,我們遵守的只是金箴①。沒有誰把它寫成文字,但大家都嚴格遵守這一法則。 〔①《聖經》的教導。一個人要別人如何待他,他也應該要求自己同樣待別人。〕 在這樣一個團體中,跟性有關的那些沒什麼實際作用的禁忌不可能持久;一開始就沒怎麼帶到幸福穀來。哦,大家對近親繁殖這個問題倒不是非常在意。拓荒者們並不是對遺傳學一無所知,也不是沒聽說過節育。但他們的態度非常實際。我沒有聽過有誰公開反對過純粹為了取樂而不是繁衍後代的亂倫行為,但我記得一個姑娘公開嫁給了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哥哥,還生了幾個他的孩子——我假定那些孩子是他的。可能會有一些閒話,但他們並沒有因此被驅逐。每一個婚姻都被看作結婚雙方自己的事,不需要得到團體的許可。我還記得有兩對年輕夫婦決定把兩家的農場並在一起,擴建了兩家房子中大一些的那幢,把另一幢變成了穀倉。沒有人問誰和誰睡在一起;大家理所應當地認為那是一個四人婚姻。擴建房子、把財產合併到一起之前,他們肯定早就是那種婚姻狀態了。那是他們自己的事,跟旁人無關。 在這樣的人群中,複數的「配偶」是生活的調味品。什麼東西都很匱乏的拓荒者團體中,大家總是自己想辦法娛樂——性是第一選擇。我們沒有職業演藝人員,沒有劇院(除非你把由我們的孩子開創的業餘劇團算作正規劇團),沒有歌舞表演,沒有需要精密電子設備的消遣活動,沒有期刊,書也很少。天黑得不能再跳舞的時候,幸福穀舞蹈俱樂部的聚會仍會以縱欲狂歡的形式繼續下去,年輕孩子們晚上就睡在一起——還能有其他什麼可能呢?但這一切並沒有強制性;一對夫婦完全可以選擇睡在自己的騾車上,不需要理會外面無處不在的靜悄悄的歡愉活動。沒有人強迫一定要這樣還是那樣——連舞會都不是非參加不可。 但是,只要有可能,沒有人會拒絕參加每週一次的舞會。對年輕人來說尤其是個好機會;他們可以相互認識、熟悉,向自己喜歡的人獻殷勤。或許大多數姑娘的頭胎都是在我們的舞會上懷上的;舞會為他們提供了機會。另一方面,如果這種嬉戲的場面不適合某個姑娘,她可以通過其他方式懷孕。一個姑娘十五六歲的時候就可能結婚成家,她的新郎也不會比她大多少。大齡婚姻是大城市的風俗,在拓荒者的文化中是不存在的。 多拉和我?親愛的密涅娃,我前面不是告訴過你嗎? (省略部分內容) ——在吉比出生的那一年,那時紮克,嗯,我想大約十八歲。得把新起點的紀年轉換成標準紀年才行。那一年,我開始計劃從外面運批貨進來。紮克已經比我更高了,他的身高接近兩米,體重可能有八十公斤。安迪的體型跟他差不多。我覺得有壓力,不能再等了,因為紮克隨時可能結婚,只靠我和安迪沒辦法趕一輛騾車穿過無望關。伊瓦只有九歲,耕地時是個好幫手,但還擔不起這樣的任務。 除了自家人以外,我找不到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的人。那時整個山谷裡只有大約十二戶人家,到那裡還沒多久,還沒有像我一樣感受到採購的壓力。 我需要三輛新騾車,不僅因為我自己的三輛騾車已經破舊了,還因為紮克結婚時需要一輛。安迪也一樣。萬一海倫結婚的話,我可能也得給她準備一輛騾車做嫁妝。我還需要一些犁、其他幾種耕地的金屬用具。這裡雖然很富饒,但是沒有冶金工業的幸福谷還不能完全自給自足——應該說在很多年裡還不能自給自足。 我有一個長長的需要採購的物品清單—— (省略部分內容) ——這只是一個季度的行程計劃。但由五十多個農場生產、可以運出去的糧食在價格上沒什麼競爭力,在外面賣出糧食後買不到那麼多東西。我們的價格競爭不過那些不需要駕騾隊穿過草原、翻越無望關運送糧食的農民。我仍是利用自己和文明世界的聯繫,寫了張欠條給約翰·麥吉,他可以用我在安迪·J上的股份來兌現這張欠條。我這才買了一些穀裡沒有的東西回到幸福穀。有些我自己留下了,於是多拉在家裡用上了自來水,恰好及時實現了我對她的承諾——就在我的兩個兒子第一次出谷回來以後不久,紮克就讓希爾達懷孕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因格麗德·多拉,幾乎是在多拉的浴室完工的同時出生的。其他一些東西我賣給了別的拓荒者,以換取他們的勞動力。最終消除貿易逆差的是巴克種系的騾子。它們既強壯又聰明,都可以被教會說話;那時我們已經在草原上挖了兩口井,可以指望在不用損失一半騾子的前提下把一隊騾子趕到塞普瑞什中心出售。這意味著我可以把更多的藥品、圖書和其他東西帶回幸福穀。 (省略部分內容) 拉撒路·龍並沒打算嚇妻子一跳,只是他們倆進臥室時誰都不會敲門。他發現門關著,猜想她可能在打噸兒,於是輕輕推開房門。 他發現她站在窗前,鏡子對著光,正在小心地拔下一根長長的白髮。 他望著她,心裡充滿震驚,覺得無比傷感。然後他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說道:「小可愛——」 「噢!」她轉過身來,「你嚇了我一跳。我沒聽到你進來了,親愛的。」 「對不起。我可以保留它嗎?」 「保留什麼,伍德羅?」 他走上前去,俯身撿起那根銀髮。 「就是這個。親愛的,你頭上的每根頭髮對我來說都是非常寶貴的。我可以保留它嗎?」 她沒有回答。他發現她的眼裡含著淚水。淚水滾了下來。「多拉。多拉,」他急切地重複著,「為什麼哭,親愛的?」 「對不起,拉撒路。我沒想讓你看到。」 「但你為什麼這麼做呢,少可愛?我的白頭發比你的多得多。」她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親愛的,我忍不住要這麼做,因為我發現你在——『遮遮掩掩』。我只能用這個詞,因為你從來沒對我撒過謊。」 「瞎說,小可愛!我的頭髮就是白的。」 「先生,你剛才沒想搞突然襲擊,我知道……我在清理你書房時也沒有打算窺探你的隱私。我發現了你的化裝用品,拉撒路,在大約一年多以前。這就是遮遮掩掩,不是嗎?我是指你把自己看起來充滿活力的紅發染白。我想,這和我拔掉白髮的行為也差不多。」 「自從你發現我在化裝、使自己顯得衰老些以後,你就一直在拔白頭發?噢,親愛的!」 「不,不是,拉撒路!我拔白頭發已經很久了。比那要早得多。天哪,親愛的,我是曾祖母了,想想吧。但是你所做的——儘管你很小心——你這樣做也很體貼——而且我非常感激你!但你所做的並沒有讓你看上去和我的年齡相配,只會讓人覺得你的頭髮白得太早了。」 「可能吧。但我確實夠資格長白頭髮,小可愛。在你出生前幾年,我已經是滿頭斑白了。是比化裝——或者拔頭髮——更極端的手段使我看起來又變得年輕了。只不過我以前一直覺得沒必要跟你提起這個話題。」 他走上前去,手臂摟住她的腰,用另一隻手拿過鏡子,扔到床上。他摟著她轉向窗戶。「多拉,你的年齡代表著你的成就,完全不需要隱藏。看看那邊。一直到山腳下都有農場的房子,還有很多我們從這裡看不到。幸福穀裡有多少人是源自你纖細的身體?」 「我沒數過。」 「我數過;超過一半的人!我為你感到自豪。你哺過乳,你的腹部有妊娠紋——這些都是你的獎章,是可敬的勳章。是為了你的勇敢而授予你的勳章。它們使你變得更美麗。所以挺起胸,抬起頭,我的小可愛,忘了白頭發吧。做回你自己,回歸你自己的方式。」 「好的,拉撒路。我自己並不在意——我這樣做是為了讓你高興。」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