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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最後一頭騾子喝了一帽子的水以後,我的帽子已經不像樣子了。但就在這時,多拉和弗裡茲來了,她的右手拿著一把針槍,還有,太棒了!——她的左手拎著兩隻水桶。「列隊喝水!」我命令我的高級軍官,「再次列隊,巴克!」

  有了兩隻水桶,加上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幹,很快我們就給每頭騾子都喂了滿滿一桶水。然後我從弗裡茲那裡拿回我的襯衫,略微擦了擦水桶,給桶裡裝滿了水,這才讓騾子開始喝第三輪水。我告訴巴克,這次它們可以從水塘裡直接喝水了。

  他照我說的做了,但還是維持著秩序。在多拉和我一手拿著水桶、一手拿著上了膛的槍離開的時候,巴克仍然在用它的威望要求每次只有一頭騾子去飲水。

  多拉、我和狗回到騾車那兒的時候,太陽幾乎已經下山了。給山羊、母豬、貓和雞飲完水後,天幾乎完全黑了。那以後,我們才開始慶祝。密涅娃,我鄭重地發誓:喝了半桶我們給自己留的水以後,多拉和我都酩酊大醉了。

  當初我們決定在沒過無望關之前不停下來,但我們還是在那裡露營了三天。這三天非常有用。騾子悠閒地吃草,還長肉了。它們盡情地喝水情地吃草。我在水塘邊打了一隻草原山羊;多拉把我們吃不了的切成薄片,晾成肉乾。我把騾車上的所有大桶都裝滿了水——這活不像聽上去的那麼好幹,因為巴克和我不得不踩出一條通往水塘的路來,我還得砍掉一些樹,再把騾車一輛一輛拉到那兒;這花了我一天半的時間。

  我們煮了新鮮肉吃,還有其他食物——還洗了熱水澡!用香皂、洗髮香波洗的。我刮了鬍子。我把多拉那個大鐵壺拿到水塘邊,她拿來了水桶,我點起火堆,然後我們輪流洗澡,去掉身上的異味。一個人洗澡,另一個人警戒。

  第四天早晨,我們向無望關進發。我們的狀態都很好。多拉和我聞著都香噴噴的,我們不停地對對方說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情緒高漲。

  從那以後,我們再也沒缺過水。高處的某些地方有雪;微風拂面的時候你可以感覺出來,有時還能瞥見遠處山峰之間有皚皚白雪。我們所處的地勢越高,就越能經常地看到小溪。這些小溪在旱季裡無法流到下面的平原。這裡的草長得又綠又茂盛。

  我們在一座靠近無望關的小山峰上停了下來。我把多拉留在那裡,和騾車、騾子在一起。我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如果我沒有回來,她應該怎麼做。「我應該在天黑之前回來。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可以在這裡等一個星期。時間不能再長了。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白了。」

  「好的。一個星期結束的時候,把第一輛騾車上你用不著的東西都扔掉,減輕騾車的載重,再把所有食物都放到第一輛騾車上。把第二輛騾車上所有的桶都清空,把它們也放到第一輛上去。把母豬和雞都放了,然後往回走。到了我們今天早些時候經過的那條小河,把所有的水桶都灌滿。這以後不要因為任何事情停車;每天都要從拂曉就開始趕路,直到天黑。這樣你應該只用我們到這裡一半的時間就可以回到塞普瑞什了。好嗎?」

  「不,先生。」

  密涅娃,要是在幾個世紀以前,我會當場大發脾氣的。但是我成熟了。我幾乎立刻就認識到,離開她以後,我沒辦法強迫她做任何事情。在脅迫下做出的承諾是不會被遵守的。「好吧,多拉,告訴我為什麼不,還有你想怎麼做。如果我不喜歡你的想法,也許我們應該一塊兒動身回塞普瑞什去。」

  「伍德羅,雖然你沒有這麼說,但你讓我做的是我成了寡婦以後應該做的事。如果我真的成了寡婦,我會那樣做的!」

  我點了點頭,「是的,你說得對。親愛的,如果我一個星期之內都回不來的話,你就是寡婦了。這毫無疑問。」

  「這我明白。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把騾車留在這兒;你不能肯定你是不是能帶著騾車到高處之後還能轉身。」

  「是的。以前的拓荒者出過這樣的事——到了一個地方,無法再前進,卻沒法轉身……然後嘗試這樣那樣的辦法,最後還是死去了。」

  「是的。但是,我的丈夫,你對我說只離開一天——半天出去、半天回來。伍德羅,我不會假設你死了。我不能!」她定定地看著我,眼眶裡充滿了淚水,但是她沒有哭,「我必須要看到你的屍體,我必須要確認。如果我能確認,我會儘快、盡可能安全地回到塞普瑞什。然後按照你說的去找麥吉。我會生下你的孩子,把他撫養長大,讓他成為一個和他父親一樣的人。但是我必須先確認你已經死了。」

  「多拉,多拉!過了一個星期你就應該知道了,沒有必要去找我的屍體。」

  「可以讓我把話說完嗎,先生?如果你今天晚上回不來,那麼就剩我一個人了。明天拂曉我會騎著貝蒂,帶上一頭背著鞍子的騾子出發去找你。我會中午回來。

  「如果我找不到你,也許我會發現一個更高的地方,可以讓我拉一輛騾車上去,還能轉身。如果找到這樣的地方,我會把那裡作為基地,再到更遠的地方看看。我可能會錯過你留下的足跡。也許我會跟著騾子的足跡——可你也許沒騎在騾子上。無論怎樣吧,我會一遍一遍地找你。直到沒有希望為止!然後……我會儘快回到塞普瑞什。

  「但是,我親愛的,只要你還活著——也許腿摔斷了,但是還活著——只要你手裡有一把刀,或者哪怕你是赤手空拳,我也不相信羅普或是其他什麼動物能夠傷害你。只要你還活著,我就會找到你。我會的!」

  聽到這話,我放棄了原來的想法。我和她對了對表,約定了回來的時間。然後我騎上比烏拉,和巴克出發去偵察前面的情況。

  密涅娃,至少有四隊人馬曾經嘗試通過無望關;沒有一隊回來過。我確信他們失敗的原因都是太急切、不夠耐心,在風險很大的時候也不願意回頭。

  我學會了要耐心。幾個世紀的經驗可以給一個人以智慧,也會讓他變得越來越有耐心,否則他不會活這麼長時間。第一天早晨我們找到的地方太小了。哦,已經有人炸過那個地方,他可能也繞過了那個彎。但那裡太窄了,不安全,所以我又炸了一些岩石。沒有哪個正常人帶著騾車進山的時候不帶炸藥、或者其他類似的東西。如果你用牙籤或是鎬頭一點一點地鑿堅硬的岩石,你可能直到大雪封山的時候還困那裡。

  我沒有用炸藥。哦,任何懂一點點化學知識的人都會製造炸藥和黑火藥,這兩個我都打算做一些,不過要等以後再說。我帶的是一種更高效、更靈活的爆破凝膠,它在受到震動的時候不易爆炸,在騾車上和鞍袋裡很安全。

  我把第一塊凝膠放到一條岩石縫隙裡,心想在這裡爆破效果最好,然後我放上了導火索,但是並沒有點燃它。我先帶著兩頭騾子走到下面,然後極盡我的戲劇表演才能,向巴克和比烏拉解釋一會兒會傳來一聲巨響,砰!——但這不會傷害它們,所以不用擔心。那以後,我回到原來的地方,點燃了導火索,接著趕快跑回它們身邊,兩隻手各放在一頭騾子的脖頸上——我看著表。「來了!」我說。話音剛落,大山就發出了轟隆隆的巨響!

  比烏拉的身體在顫抖,不過還是站得很穩。巴克問道:「砰?」我說是。它點點頭,繼續吃它的樹葉。

  我們三個又走上去,看了看情況。現在路寬多了,但還不是很平,於是我用三次小小的爆破解決了這個問題。「你覺得怎麼樣,巴克?」

  它上上下下仔細打量這條小路,「朗(兩)車?」

  「一輛。」

  「行。」

  我們又向前走了一段路,計劃了明天的工作。到了約定的時間,我開始返回,提前回到了營地。

  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開拓了通往另一座小山峰的安全通道,長度約有幾公里,是一條足夠一輛騾車通過的小路。然後我又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把我們的騾車挪到下一個根據地,一次一輛。有人曾經到過這個地方;我發現了一隻壞掉的車輪——並卸下了它的鐵輪和輪軸。就這樣,一天又一天,我們慢慢地、艱苦地行進著,最終通過了那個關口,開始朝下山的方向前進。

  但是下山的情況更糟了,而不是變得更好。以前看照相地圖時我判定該有的那條小河出現了,在離我很遠的山下。我們還需要繼續往下、往下、往下,再沿著小河走很遠的路,才能穿過峽谷,到達一片適於居住的山谷。還要炸很多地方,砍掉很多灌木,有時候我還需要炸樹。但最麻煩的是讓騾車慢慢滑下陡峭的山坡。我並不在意沿著陡峭的山坡上山(我們有時仍能遇到上坡);十二頭騾子可以把一輛車拉上任何斜坡,只要它們能把蹄子踩穩。但是下山——

  當然,這些騾車是帶閘的。但如果坡度太陡的話,車輪會打滑——它們會掉下山崖,連帶著騾子和車上的東西。

  我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甚至不能冒可能的風險。我們可以丟掉一輛車和六頭騾子,然後繼續前進。但就是不能出事。多拉沒坐在車上。不過,如果車松了,我能安全跳出騾車的機會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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