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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是的,你當然讀過;我曾經幫助制定了大圖書館的規劃,在裡面放了一些我小時候喜歡的書,還有一些嚴肅讀物。我要確保喬和麗塔能讀到內容廣泛、主題嚴肅的書,但大多數時候,我會讓他們沉溺於故事中:《原來如此的故事》、《綠野仙蹤》、《愛麗斯漫遊仙境》、《兒童詩苑》和《兩個小野人》,等等。這樣的書很少,是我還是小孩時讀的書,那是大散居前三個世紀的事了。從另一方面講,銀河系的每一個人類文明都起源于那時的文明。

  但我想確保他們知道小說和歷史之間的區別——這很困難,因為我自己都不能肯定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區別。我還得向他們解釋,神話又是另一種虛構故事,它在從事實到想像的方向上又進了一步。

  密涅娃,向一個沒有什麼經驗的人講這些是非常困難的。什麼是「魔力」?你的魔力比童話裡的魔力還要強大。如果對不懂什麼是「科學」的孩子們說,你擁有的不是魔力,你只是科學的產物,他們理解不了。再說,當我解釋這些差別的時候,連我本人也不能確定這些差別是否真的存在。在我的遊歷中,我有很多次遇到過奇妙的事情——我只能說,我看到了我無法解釋的奇景。

  最後,我只能這樣處理這個問題:我以權威的語氣對他們說,有些故事只是用來娛樂的不一定是真的。《格列佛遊記》和《馬可波羅東遊記》講的不是一類事情,而《魯濱遜漂流記》介於兩者之間。如果在這方面有什麼疑問,他們可以來問我。

  有時候他們的確會來問我,並且沒有異議地接受了我的解釋。但我看得出來,他們並不是每次都相信我說的話。這讓我很高興;這說明他們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即使是錯誤怖想法也沒有關係。關於我對於綠野仙蹤系列的說法,麗塔只是禮貌地表示了尊重。她對翡翠城的存在深信不疑。如果她能選擇的話,她會到那裡去,而不是瓦爾哈拉。嗯,我也願意到那裡去。

  重要的是,他們逐漸成了獨立自主的人。

  我用小說教育他們,在這個問題上,我一點也沒有猶豫過。小說比紀實作品更能讓人迅速瞭解各種陌生的人類行為,只比實踐差一點。再說,我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把這兩個膽怯無知的動物變成人。我可以教他們心理學、社會學和比較人類學,手頭也有這樣的教材。但喬和麗塔無法把它們綜合起來,形成一個完整的結構。只要我允許,他們每時每刻都在讀書。他們倆像小動物一樣擠在一起,盯著閱讀機,互相抱怨著翻頁的速度。通常都是麗塔埋怨喬;她讀書的速度比他快。或許正是因為彼此之間的競爭與促進,他們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從文盲變成了閱讀速度很快的人。我沒有讓他們看有聲音和圖像的磁帶——我要讓他們閱讀。

  我不能讓他們把所有時間都花在讀書上;他們還需要學習其他事情。不僅僅是能賣個好價錢的技能,更重要的是對一個自由的人來說必不可少的衝勁和自立的能力,。我攬上這兩個拖累的時候,他們完全沒有這種能力。唉,我甚至不能確定他們兩個有沒有這種潛能;這種品質也許在他們人為操縱的出生過程中被抹去了。但只要他們身上還存在著代表希望的星星之火,我就必須找到它,讓它形成燎原之勢。否則我永遠沒辦法讓他們成為真正自由的人。

  所以我強迫他們盡可能地自己拿主意,訓斥他們的時候也非常謹慎。我欣喜地歡迎他們的每一點小叛逆的行動——當然是在心裡,嘴上沒有說出來。我把這些行動看作進步的證明。

  我開始傳授喬打鬥的技巧,只是徒手搏鬥,我不想讓我們倆中的任何一個被殺死。船上有一個艙室被佈置成了運動館,這裡的設備可以適應有重力和失重兩種狀態;每天一個小時的低溫時間,我都是在這裡度過的。我在這裡訓練喬。我也要求麗塔參加,但只是做做運動。我心想,應該讓他妹妹看到他被痛打的樣子,這樣可能會激勵他。

  喬需要這樣的刺激;他那個腦子花了很長時間才轉過彎來,搞明白他可以踢打我,而且我希望他這樣做,如果他成功了我是不會生氣的一擔如果他沒有盡自己的力量,我卻會生氣。

  這個過程花了很長時間。起初,無論我怎麼門戶大開,他都不會攻擊我。我開始辱駡他,嘲弄他,他仍然會猶豫,錯過攻擊機會,反而讓我能夠靠近他、攻擊他。

  但有一個下午,他看透了我的意圖,狠狠地給了我一下。就算我真想躲開,可能也會很困難。晚餐後,他得到了獎賞:可以去讀一本裝訂書,有一頁一頁的紙。他戴上了我的手術手套,我警告他,如果他把書弄髒、或是撕壞的話,我會狠狠揍他一頓。我不允許麗塔碰那本書;這是給她哥哥的獎勵。她生氣了,甚至不願意去看閱讀機。最後他問我,他可不可以把書的內容念給她聽。

  我說她可以和他一起讀——但她不能碰書。這樣她才又高興起來,湊到她哥哥身邊,頭挨著頭一起讀書,指揮她哥哥翻書頁。

  第二天她問我,為什麼她不能學搏擊?

  毫無疑問,她覺得一個人鍛煉很無趣。我也一直這麼認為,之所以一個人也要堅持鍛煉,只是為了保持身體狀態——誰知道下一次著陸你會碰到什麼樣的危險。密涅娃,我從來不認為女人應該參加戰鬥保護女人和孩子是男人的職責。但女人應該知道怎麼戰鬥,因為有時候她可能需要保護自己。

  所以我同意了,但我們必須改變規則。喬和我一直是按照碼頭規則來練習搏擊的,也就是說沒什麼規則。我不會給他留下任何永久傷害,同樣,最多只會讓他給我弄上一些皮外傷。但我沒把這個想法說出來,相反卻告訴他如果他辦得到的話,他可以把我的眼睛挖出來吃掉——我很小心,讓他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但女人和男人不一樣。我先為麗塔做了一副胸甲,保護她的乳房。這很有必要;她那個部位有些過於發達了,我們有可能在不注意的時候傷到她。我還私下裡告訴喬,給她弄上一些皮外傷是可以的,但如果他打斷了她的一根骨頭的話,我也會打斷他的骨頭,這是我的規矩。

  我對他的妹妹沒作什麼限制——我低估了她;她的進攻性比他強一倍。雖然沒有受過訓練,但是動作很快——而且她是玩真的。

  第二天再和她一起練習時,不僅她穿上了胸甲,我和她哥哥也戴上了護身三角帶。對了,前一天晚上,麗塔也被允許看了一本真正的書。

  喬頗有烹飪天賦,所以我鼓勵他充分利用船上的存貨,做出儘量好看花哨的菜式。同時我也給麗塔施加了壓力,想讓她成為一名過得去的廚師。會做飯的人到哪兒都能養活自己。任何人,無論是男還是女,都應該會做飯、打掃房間、照顧孩子。起初我說不清麗塔有什麼天賦,但在我的教導下,她顯示出了數學方面的才能。我大受鼓舞;一個能讀、能寫、長著適合學數學腦袋的人,無論什麼都能學會。所以我開始讓她自己從書本中自學如何做賬,還有一些會計原理,我不提供任何幫助。我讓喬學習如何使用船上的所有工具——其實也沒多少,主要是些維護工具。使用這些工具的時候,我把他盯得很緊;我可不想讓他在轉動的機器上丟掉手指,或是損毀機器。

  我的心中充滿希望。然後,情況發生了變化——

  (省略大約三千一百字)

  ——一句話,我太蠢了。我養過家畜,還養過一大堆孩子。飛船上的所有職務都由我一人充任,包括隨船醫生的角色。我們的旅程開始幾天後,我用手頭現有的設備給他們做了一次盡可能全面的檢查,在那個時代可以說是相當全面。我在離開奧穆茲德以後就沒再幹過醫生這一行了,但船上的醫務室裡配備了必要的藥品和設施。每一次到比較發達的行星時,我都會買一些有關最新醫療發展的錄像帶,在漫長的旅途中學習它們。我是一個不錯的赤腳醫生,密涅娃。

  這兩個孩子就像看起來的那樣健康。男孩只有輕微的齲齒問題,牙上有兩個小洞。我發現奴隸販子關於那個女孩的說法是真的——她是處女,半月形的處女膜沒有破損,所以我用的是最小號的內窺鏡。她既沒有抱怨,也沒有顯得緊張,或者問我在幹什麼。我得到的結論是他們以前定期做身體檢查,接受種種治療——比布萊斯德的奴隸通常能享受的醫療待遇要好。

  她有三十二顆非常健康的牙齒,但卻不知道後面的四顆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只說是「在不久以前」。男孩有二十八顆牙齒,牙床上的空隙非常小,應該不會出現我擔心的長出智齒的問題。X光片也沒有顯示牙蕾出現。

  我補上了他的牙洞,並記下來等到了瓦爾哈拉一定要把他牙洞裡填充的東西取出來,讓牙齒自己重新長出來,然後接受預防接種,防止再發生齲齒。瓦爾哈拉的牙科技術很發達,比我做的先進得多。

  麗塔不記得她上一次來月經是什麼時候。她和喬討論了這個問題;他們一致認為她的上一次月經是在離家以前,於是他開始掰著手指頭計算他們離家多長時間了。我告訴她下一次、以及以後每一次來月經的時候都要告訴我,以便讓我知道她的月經週期。我給了她一罐衛生巾,我以前不知道我還有這樣的備用物品——它在船上的時間一定有二十年了。

  下一次來月經的時候,她告訴我了。他們兩個都不知道怎麼打開那個裝衛生巾的罐子,只好由我打開。她很喜歡罐裡裝的那些小小的彈性內褲,在不需要的時候也經常穿著它,把它當成了一種「裝飾品」。這個女孩對衣著非常著魔;作為一個奴隸,她從來沒有機會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我告訴她,她可以一直穿著衣服,前提是每次穿過衣服後都能把它洗乾淨。我對,個人衛生的要求非常嚴格,會檢查他們的耳朵,讓他們離開飯桌去把指甲洗乾淨,等等。這個方面,他們從前受的培訓不比豬多。那個女孩從來不用我說第二次,她還會挑別自己的哥哥,以確保他也能符合我對他們的要求。我發現我對自己的要求也嚴格起來了;我不能帶著髒指甲到飯桌上,也不能因為太困了就不洗澡。既然我制定了規矩,就不得不自己率先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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