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傀儡主人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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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我們先放一遍,我想詳細瞭解情況的始末。」 他猶豫了一下,答道:「如果你希望這麼做,可以放。尼文斯夫人,建議你在我辦公室等候。是這樣,看一遍需要花很長時間,我隨後派人請你。怎麼樣?」 我的想法跟他們剛好相反,剛才頂撞老頭子讓我的腎上腺素激增。「我們還是先看看她自己是否願意離開吧。」 斯蒂爾頓一臉驚奇。「你不明白你的建議意味著什麼。你妻子看到這些記錄會擾但她的情緒,甚至會傷害她。」 黑茲爾赫斯特也插話說:「你的治療方案非常令人懷疑,年輕人。」 我說:「這不是什麼治療,你知道的。如果你把治療當作目標的話,你就會用讓以前所見情景歷歷在目的視覺回憶法了,而不會使用藥物。」 斯蒂爾頓看上去有些擔心。「沒有時間播放了。為了儘快獲得結果,我們得想想辦法,哪怕是些笨辦法。」 黑茲爾赫斯特插嘴說:「我同意你的首見,博士。」 我按撩不住火氣,曆聲說:「該死!沒人請你們事事當權威,在這個問題上你沒有任何權威。這些記錄是從我妻子的大腦裡偷窺而得的,本來就屬她。我真厭惡你們這幫假扮上帝的人。我不喜歡鼻涕蟲的此種惡習,更討厭人類也有這種毛病。她自己決定到底願不願意看。還有,請徵求她的意見,問她是否希望其他人看到這記錄。」 斯蒂爾頓只好問:「尼文斯太太,你想看看你的記錄嗎?」 瑪麗答道:「是的,博士,我很想看一看。」 他看來很吃驚。「啊?當然,你希望親眼看到嗎?」他說完看了我一眼。 「我同我丈夫都很想看。歡迎你和黑茲爾赫斯特博士留下來。如果你們願意的話。」 他們也留了下來,一大摞錄像帶被拿了進來,每一盤上面都標有相應的日期和年代。把那些全看完的話要花上幾個鐘頭,所以我放棄了大約1991年以後的有關瑪麗的生活。這段日子的錄像對解決問題意義不大,瑪麗如果想看,日後再看也不遲。 於是,我們從她的幼年時代開始。像所有那些被迫在記憶的軌道倒退回憶的人一樣,每盤帶子都從受試者——也就是瑪麗——的哽咽、呻吟、掙扎中開始,所有被迫回憶自己寧願忘記的往事的人都是這種反應。此後,記憶才開始逐步重建。帶子裡既有瑪麗的聲音,也有她記憶中別人的說話聲。最讓我吃驚的是瑪麗的臉,我是說,這張臉泡在水槽的樣子。我們一點一點地將她的臉放大,讓它的立體形象清晰地呈現在我們眼前,面部表情的絲毫變化都能捕捉到。 起初,她的瞼是小女孩的模樣——呃,她那時的五官和成年後沒多大區別,正是我親愛的妻子幼年時的模樣。這倒讓我希望我們能生個女孩。 然後,隨著她記憶中別的演員出場,她的表情也相應地變化著。我好像在看一個演技精湛的獨角戲演員扮演許多種角色。 瑪麗看錄像時表情很安詳,可她卻悄悄把手放在我的手心。當看到她父母遭到變故成為鼻涕蟲的奴隸這可怕的一幕時,她緊緊抓住我的手指。要不是我的手硬得像火腿,肯定會被她捏成肉餅。不過,她始終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我跳著瀏覽了標有「身體機能暫停時期」的帶子。我吃驚地發現這樣的帶子竟有許多盤。我原以為從處於這種狀態下的人的記憶中沒什麼好挖掘的呢。儘管如此,我還是覺得,處在這種狀態下。她不可能知道什麼有助於我們瞭解鼻涕蟲滅亡原因的情況。所以我把這些部分跳過去,重點看兩組帶子:她的蘇醒階段,她從沼澤中被救起的情況。 從錄像上的表情中可以肯定一點:她剛一蘇醒就被鼻涕蟲附體了。她臉上無動於衷,毫無表情,這表明鼻涕蟲沒有再費心偽裝寄主的面部表情,紅區的立體節目中到處都是此類表情。她那一時期的記憶中幾乎什麼都沒有,這更加證實了我的上述判斷。 接著,突然間,她不再受鼻涕蟲奴役了,又變成了一個小姑娘,非常虛弱,驚恐萬分。從她的回憶中可以看出,她當時有點神智不清。在快要結束時,一個響亮清晰的新的聲音喊道:「好吧,你們星期天再來收拾我吧!嘿,皮特——這兒有個小姑娘!」 又一個聲音應道:「她還活著嗎?」 前一個聲音回答說:「不知道。」 帶子的其餘部分是在凱瑟威爾,她的康復階段。其中有許多新的聲音和記憶。這時,帶子放完了。 「我建議,」斯蒂爾頓博士一邊從投影儀中取出錄像帶,一邊說,「我們再放一盤同時期的帶子。這些帶子之間略有不同,而且,這一時期對整個問題的解決非常關鍵。」 「為什麼,博士?」瑪麗很好奇。 「啊?當然,如果你不想看就不必看這一段,但我們要調查的正是這個時期。我們必須從你的記憶中再現金星上的鼻涕蟲,看它們出了什麼事,研究它們為什麼會消亡。尤其是,一旦我們辨明究竟是什麼病毒能夠殺死控制你的鼻涕蟲——也就是說,鼻涕蟲死了,而你卻安然無恙地活了下來。這就意味著我們找到了所需要的武器。」 「你們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嗎?難道連這個都沒弄清楚?」瑪麗疑惑地問。 「呃?現在還沒有。但我們會弄清的。畢竟,人的記憶是一種極其完備的記錄器,只是操縱起來很困難。」 「可我現在就能告訴你——我還以為你們知道呢——我得的是『九日熱』。」 「什麼?!」黑茲爾赫斯特仿佛被針紮了一下似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千真萬確!錄像你們都看了,難道你們沒從我的臉上看出來?那是一張具有典型症狀的九日熱患者的臉。這樣的臉我見過許多次,我到了凱瑟威爾以後還看護過這種患者呢,因為我得過這種病,所以有免疫力。」 斯蒂爾頓問道:「博士您怎麼看?以前見過這種病例嗎?」 「這種病例?不,沒見過。到第二次遠征金星時,他們全都接種過這種疫苗。當然囉,我完全清楚這種病的臨床症狀。」 「可你卻沒從這份錄像資料上看出來?」 「這個,」黑茲爾赫斯特謹慎地回答,「我得說,我們所看到的情況與這種病的症狀相吻合,然而還不能下定論。」 「什麼不能定論?」瑪麗尖刻地說,「我告訴過你,這就是九日熱。」 「我們必須先確認這一點。」斯蒂爾頓不無歉意地說。 「要肯定到什麼地步?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別人告訴我說我得了九日熱病,皮特和弗裡斯科發現我時我還生著這種病。我後來還護理過其他病人,但我再也沒傳染上。我還記得這些病人快不行了時的臉色,就像我在錄像帶裡的那樣。只要見過這種情形,任何人都會永世難忘,更不可能把它錯當成別的病。你還想要什麼?等待天空中出現燃燒的字母嗎?」 我從沒見過瑪麗發這麼大脾氣。我暗想:當心,先生們,你們最好還是躲開點。 斯蒂爾頓說:「我想你已經把你的看法表達得非常清楚了,親愛的女士。但請告訴我,我們都相信你對這段時期沒有記憶。憑我對你的過去的瞭解,我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你似乎有直接而又清醒的記憶。告訴我,是這樣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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