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傀儡主人 | 上頁 下頁 |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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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城北的降落平臺租了一輛雙門汽車,這輛破車有十年的歷史了,散發出一股味兒,不過好在它有全自動裝置。我駕車繞著城兜圈,穿過新曼哈頓後,將車沒定到自動擋上。 我倆沒怎麼說話,這會兒好像不怎麼需要說話。我滿心幸福但卻非常緊張。瑪麗摟著我,不久我就不再緊張了,感到一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幸福。 時間過了很久,感覺卻只是短短一瞬,我聽到從我的山間小木屋那裡的信標處傳來短促而尖利的信號聲,我這才放開瑪麗,將車切換到自動擋,停下車來。 瑪麗迷迷糊糊地問:「我們在哪兒?」 「到我的山間小木屋了。」我告訴她。 「沒想到你還有一座山間小木屋。我還以為你朝我的公寓方向開呢。」 「冒險擺弄那邊的熊陷阱?對了,這不是我的小屋,而是我們的。」 她又吻了我一下,結果降落時我搞得一團糟。趁我還在關操縱盤的工夫,她麻利地下了車。等我跟著下車後,發現她正出神地盯著小木屋。「親愛的,真是太美了!」 「是啊,找遍阿迪朗達克斯山也沒有比這兒更美的了。」我應聲說。一抹薄霧,映襯著夕陽,好一幅奇麗的景象,「就是為了這兒的風景,我才挑了這座房子。」 她望著,說道:「是啊,你的,不,我們的小屋真美。我們趕快進去吧。」 「說得對。」我同意道,「但是,這座屋子很簡陋。」 的確如此,連室內游泳池都沒有。我有意這樣安排的,我來到這裡可不是想把城市也一塊兒搬過來。屋子的外殼是傳統的玻璃鋼結構,不過我在它外面鑲上原木板皮,除非用刀子劃,否則與真的原木沒有區別。 房子內部很簡單:一間寬敞的起居室,裡面有一座真正燒木柴的壁爐,地上鋪著一塊深色的純色地毯,擺著許多低矮的椅子。屋內的所有設施都是特製的,除冷凍箱和廚房電器外,其他電器設備如空調、電源組、清潔裝置、音響、管道、輻射警報器以及伺服系統等都埋在地基裡,這樣一來就眼不見,心不煩了。就連立體顯示器也都蓋了起來,不用的時候根本注意不到。既想要天然木屋,又離不開觀代設備的人,最多只能做到這樣了。 瑪麗認真地說:「這房子太可愛了,我還擔心是個豪華鋪張的地方呢。」 「你我都不喜歡那種調調兒;」我打開暗碼鎖,前門開了,瑪麗走進屋裡,「嗨!回來!」我大聲喊道。 她回到原地,「怎麼了,薩姆?我做錯什麼了?」 「當然錯了。」我把她拉到我身邊,摟在懷裡搖了搖,然後抱著她邁過門檻。我吻了吻她才把她放下,「好啦!現在你已經到自己家了。這麼做才妥當。」 燈在我們進屋時亮了。她四處環顧,轉身摟住我的脖子。「哦,親愛的,親愛的!我看不見,眼裡全是淚。」 我也一樣,我們替對方拭幹眼淚,她這才開始四處轉轉,東摸摸西看看。「薩姆,要是讓我來設計的話,我也會設計成這種風格。」 我抱歉地說:「可惜只有一個浴室:我們只好湊合一下了。」 「沒關係,其實我很高興,因為我知道你沒帶任何女人來這兒。」 「什麼女人?」 「你知道什麼女人。如果你想把這兒當作愛巢的話,你肯定會建一問女浴室。」 「你真太瞭解我了。」 她沒有回答,是溜達進了廚房。我聽見她驚叫了一聲。「出什麼事了?」我忙跟了出去。 「我從沒想到能在單身漢的住處見到這麼地道的廚房。」 「我的廚藝可不一般。我想要廚房,所以就購置一套廚具。」 「我太開心了!現在,我真得為你做飯了。」 「這就是你的廚房,隨你怎麼高興好了。可你不想洗洗嗎?願意的話,先沖個淋浴。明天我們找一份商品目錄,你可以挑選自己的浴室,然後空運過來。」 她回答道:」不用著急,你先洗吧,我想做飯。」 我先去洗澡,心單想著她使用廚房的操作按鈕和菜單系統時會不會遇到什麼問題。我一邊吹著口哨,一邊讓熱水泡透皮膚。 大約十五分鐘後,浴室門外一記輕敲。透過方格子門的毛玻璃,我看到瑪麗的側影。 她喊道:「我可以進來嗎?」 「當然,當然了!地方足夠。」我打開門看著她。她真迷人。好一會兒,她就站在那兒讓我看,露出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甜美和嬌羞。 我裝出一副相當驚奇的表情,說道:「寶貝,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她很吃驚,一臉茫然,問道:「我嗎?你什麼意思?」 「你身上沒帶槍,哪兒都沒有。」 她咯咯直笑,朝我撲來。「你這個白癡!」她尖叫著胳肢我。我抓住她左胳膊,她卻使出日本柔道中最厲害的一招來反擊。幸好我知道怎麼應對,結果我倆都摔倒在浴室地板上,她叫道:「讓我起來!你把我的頭髮都弄濕了。」 「不要緊吧!」我問,卻沒有動彈,我喜歡這樣。 「我想沒關係。」她溫柔地回答,吻著我。接著我扶她起身,我倆一邊揉著對方的瘀傷,一邊咯咯笑著。這是我洗過的最慪意的澡。 我和瑪麗過起了小日子,仿佛我倆已經結婚二十年了。哦,我並不是說我們的蜜月單調乏味,也不是說我倆已經不需要瞭解對方了。我的意思是,我們似乎在在一種默契,知道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把我倆結合在一起。尤其是瑪麗,她更清楚。 這段日子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但另一方面,我又記得每一分、每一秒。我覺得幸福極了,但又有一絲惶惑。我叔父埃格伯特過去用一壺玉來酒獲得同樣的感受,但我倆卻什麼麻醉品都沒用,甚至沒有服用時光延長片。我覺得自己幸福。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已經忘了幸福是什麼滋味,所以甚至不知道我不幸福。過去的我有許多樂子,開心,快活——但不幸福。 我們既不開立體聲,也不看書。只有瑪麗有時會大聲朗讀我的幾本童話書。這些書是我曾祖父留給我的無價之寶,她以前從沒見過這種書。這些書不是將人們帶進現實世界,它們只能帶著讀者遠遠離開現實。 第二天,我們去了村子裡,我想帶瑪麗四下轉轉。村子裡的人都以為我是位作家,我也願意他們這麼想。我沒有利用這次假期寫點東西的打算,但我還是停下來買了幾個打字機用的真空管,一個電容和一卷複印紙帶。 我和零售店店主聊起鼻涕蟲以及裸背計劃來,談話時當然繼續保持著自己的作家身份。 當地曾發生過一次讓大家人心惶惶的假警報,鄰鎮也出了件事:一位當地人心不在焉地穿著襯衣出現在公共場合,被一名過分緊張的警官槍殺了。店主說起這事時非常憤慨。我暗示他眼下是戰爭狀態,這是當事人的錯。 他搖了搖頭,「要我看,如果我們當初別到處惹事,根本不會有這種麻煩。上帝從來沒打算讓人類到太空中去。我們應該放棄空間站,待在地球上,這樣就太平了。」 我告訴他,鼻涕蟲是乘著自己的飛船來到地球的,我們沒有找它們。瑪麗沖我使眼色,提醒我少說話。 店主雙手支在櫃檯上,身體傾向我,問道:「我們進入太空之前有這種麻煩嗎?」 我只好承認沒有。 「我就說嘛!」他得意洋洋。 我無活可說。還能怎麼分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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