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傀儡主人 | 上頁 下頁 |
| 四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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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在少有的心情愉快的時候,他告訴過我,說他不會費心去給手下的特工下達面面俱到的命令——給他佈置任務;生死全憑他自己。我暗示說他這樣做一定斷送過不少特工的性命。 「有一些,」他承認,「但比其他方法要少。要相信個人的能力。我總是挑選那些有能力設法活下來的人。」 我問他:「可你怎麼知道你選的是『有能力設法活下來的人』呢?」 他一臉奸笑:「有能力設法活下來的人就是那些回來的人。這樣我就知道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裡,我做出了決定。伊萊休,我心裡想,你很快就耍知道你是哪種人了——老頭子的鐵石心腸真混帳! 我沿著設定好的航線朝聖路易斯方向前進,在聖路易斯附近繞過該城的彎道,然後到堪薩斯城。聖路易斯是紅區。軍事形勢圖上顯示芝加哥仍然是綠區;我記得琥珀色的分界線沿之字形向西,到了密蘇裡州漢尼拔以北的某地——我非常想在綠區渡過密西西比河。一輛車在穿過一英里寬的河流時,會產生像流星一樣顯眼的雷達脈衝。 我向區域控制台發出信號,要求降低到當地規定的高度,然後毫不遲疑,恢復手控,降低了速度,向北駛去。 在離斯普林菲爾德彎道不遠的地方,我又向西駛去,保持低空飛行。到達河邊時,我關掉應答器,緊貼河面,緩緩穿了過去。當然,在空中是不能關掉雷達識別信號的,在標準配置中不能——但部門的車輛是非標準的。老頭子對這種不法伎倆很在行。 我原希望過河的時候,如果當地交通被監控的話,我的脈衝會使他們誤以為這是一條船,我並不十分清楚河對岸的下一個管制區控制站在紅區還是綠區,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綠區。 我準備重新打開應答器,覺得這樣做會更安全一些,至少不會那麼令人懷疑。我正要回到交通系統,突然注意到在我前方展開了一道河岸線。地圖上並沒有顯示那裡有支流;我判斷那是個水灣,可能是春季洪水沖出來的,尚未在地圖上標出新河道。我幾乎墜到了水面高度,差點兒一頭栽進去。溪流很窄,蜿蜒曲折,幾乎被樹林遮住。我不想把空中車輛開進去,就像蜜蜂不想飛進長號——但這樣做會徹底屏蔽我的雷達影像,他們就找不到我了。 幾分鐘後,我卻找不到路了。現在,不僅監控的技術人員找不到我,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什麼地方。我已經脫離了地圖上標示的區域。導航信號消失,出現,又重新消失,我手忙腳亂地控制著車輛,以避墜毀,根本顧不上導航信號的事。我真希望這是一輛水、陸,空三棲車,那樣我就可以落在水面上了。 左岸的樹林突然斷開,我看到了一大片平地。於是我開過去,讓車子的尾部著地,急劇的減速差點兒沒讓安全帶把我給勒成兩半。但我終於落下來了,再也不用像條鯰魚那樣在渾濁的河水裡四處瞎撞了。 我在想,該怎麼辦。周圍好像沒有人;我判斷我是在誰家的農場後面。毫無疑問,附近有公路,我最好找到公路。在地面行駛。 雖然這樣想,但我知道這是愚蠢的。從華盛頓飛到堪薩斯城要用三個小時——我幾乎走完了這段路,現在我離堪薩斯城還有多遠?在陸上行駛,大約還需要三個小時。而且我還得把車停在堪薩斯城外十到十二英里的地方,然後步行——又需要三個小時。 我的感覺就像原木一端的一隻青蛙,第一跳跳到原木的一半,第二跳跳到剩下距離的一半,一半又一半跳下去,老也跳不到頭。我必須回到空中。 但不敢這樣做,因為我不知道這裡的交通是控制在自由人手裡,還是鼻涕蟲手裡。 我突然想起,自從離開華盛頓,我還沒有打開過立體電視。我對立體電視沒有多大興趣,不過新聞節目也許有用。 我找不到新聞節目。我找到了(1).由利用普通荷爾蒙公司贊助,默特爾·杜萊特利博士主持的講座,《丈夫們為什麼會感到厭倦》——我肯定她在這方面大概有著豐富的經驗;(2).三個時髦女子演唱的三重唱《要是你就是我理解的那樣,我們還等什麼?》;(3).《柳克麗霞學會生活》中的一集。 那位可愛的默特爾·杜萊特利博士穿戴整齊,她身上可以隱藏半打泰坦星人。三重唱的女孩子們的穿戴則是你可以想像的,但她們的背部沒有對著攝像機。柳克麗霞的衣服不是被別人撕破,就是自願脫下來,但每一次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她是不是光背(我的意思是,有沒有鼻涕蟲),鏡頭不是切換到了別處,就是正好燈滅了。 沒有一個能說明問題。這些節目可能是在總統宣佈裸背計劃的數周前或數月前錄製的。我仍在不停地轉換頻道,想找到新聞節目——或任何實況轉播——突然發現我眼前出現了播音員那職業性的、殷勤的微笑。他穿戴得整整齊齊。 很快我就意識到,這也是那些露出馬腳的表演之一。他在說:「——此時此刻,坐在電視機前的某個幸運的小婦人就要收到絕對免費的贈品——一個普通原子能六合一全自動男管家。會是准呢?你?你?還是幸運的你?」他從攝像機前轉過身,我能看到他的雙肩。他的雙肩被襯衣和外罩遮蓋著,顯然圓滾滾的,幾乎像凸起的肉丘。我在紅區。 我關掉電視時,發現有人注視著我——一個大約九歲的頑童。他只穿了短褲,但從他曬得黢黑的肩膀可以看出他是出於習慣。我放下擋風玻璃,「嘿,小傢伙,公路在哪兒?」 他又看了我一會兒才答道:「去梅肯的公路就在那邊兒。聽著,先生,這是一輛卡迪托克飛行車,對不對?」 「沒錯。公路在哪邊?」 「捎我一段,好嗎?」 「沒時間了。公路在哪兒?」 他先打量了我一番才答道:「帶上我,我就告訴你。」 我只好答應他。他爬上車四處張望,我打開工具箱,拿出襯衣、褲子和外套,然後穿在身上。 我引出話題:「也許我不該穿襯衣。這兒的人穿襯衣嗎?」 他不滿地說:「我有襯衣!」 「我不是說你沒有;我只是問這裡的人穿不穿。」 「當然穿了。你以為你在哪兒啊,先生,阿肯色州嗎?」 我不再堅持,又問他公路在哪兒。他說,「起飛時可以讓我按按鈕嗎?」 我解釋說我們要在地面行駛,他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不滿,但也無可奈何地指了一個方向。 對於沒有鋪路面的鄉村公路來說,這輛車太重,我開得小心翼翼。一會兒,他讓我轉彎。 過了好大一會兒,我停下車說:「你是想告訴我路到底在哪兒,還是想讓我狠狠揍你一頓?」 他打開車門,溜下車去。 「嘿!」我大聲喊道。 他扭過頭。「路在那邊。」他承認騙了我。 我掉轉車頭,並沒有真正指望能找到公路,但卻找到了,離這兒只有五十碼。小兔崽子害得我繞了大半圈。 這也叫公路——鋪路時連一點橡膠也沒用。但這確實是條路;我沿路向西駛去。總之,浪費了我一個多小時。 密蘇裡州的梅肯看上去一切正常——正常得讓人不敢相信,因為這兒的人顯然沒有聽說過裸背計劃。確實有很多人光著脊樑,但那是天氣炎熱的緣故。更多的人都穿著衣服,任何人身上都可能隱藏著鼻涕蟲。我很想乾脆檢查梅肯。而不是冒更大的風險檢查堪薩斯城。最後,我總算搶在打退堂鼓之前又回到來時的路上。深入已經知道被主人控制的區域,我感到自己就像男子交際晚會上的牧師一樣緊張。我想逃跑。 但老頭子說過「堪薩斯城」;如果我不去堪薩斯城,他是不會答應的。最後我繞著梅肯行進,進入遠處的著陸平臺,排隊等候當地發射,然後混雜在亂糟糟的農民的直升飛機和各種當地交通工具中朝堪薩斯城飛去。在穿越該州的過程中,我不得不遵守當地的速度限制,這樣做要比使用違禁方式安全得多,因為每一個管制區域控制站都能通過應答機識別我的車子。 場站沒有工作人員,是全自動的,就連加油線上也沒有工作人員。看來我在進入密蘇裡交通系統時沒有引起懷疑。當然,伊利諾斯州有一個管制區域控制站可能弄不明白我到底上哪兒去了,但沒關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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