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進入盛夏之門 | 上頁 下頁
五〇


  從那以後她似乎是結了四次婚,儘管其中一起很值得懷疑。那可能是一起詐騙案,說什麼「戰爭寡婦」,其實是盯上個死了的男人,反正死人又不會爬出墳墓來表示抗議。她曾經離過一次婚(作為被告),而她其中一個丈夫死了。她仍有可能還與其他某些人保持著「婚姻」關係。

  她的犯罪記錄既長且有趣,但顯然只被判過一次重罪罪名成立,在內布拉斯加州,還沒服刑就被假釋在外了。這只是靠了指紋才找出來的,因為她跳過假釋條例,換了個名字,又重新弄來一個社會福利號。偵探事務所問我要不要通知內布拉斯加州當局。

  我告訴他們不用操心這事了,她已經失蹤了九年,而她所犯過的重罪也不會比利用美人計實施誘騙來得更糟。我猜想著,究竟我是如何處理此事的呢,似乎也就不了了之了。反身行為自有它的複雜性。

  我在繪製工藝設計圖方面落後於進度,不知不覺中就到了十月。我才剛剛完成了一半的說明書,因為這和工藝設計圖密切相關,而權利要求書我還一點兒都沒開始做呢。更糟的是,我沒為組織一家可以維持運作的公司做任何工作,而在我完完全全完成一個可展示的作品之前,開公司根本就是沒邊兒的事。我更沒時間草擬合同。我開始認為當初那可能是個錯誤,沒讓特威徹博士把時間定在三十二年前,而定在了三十一年又三周。我低估了我所需要的時間,又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我沒把自己的新「玩具」展示給我的朋友們——沙頓夫婦——看,不是因為我想把東西藏起來,而是不想在產品還不完善的時候講一大堆廢話,然後聽那些無用的建議。九月的最後一個星期六,我本來約好了要和他們一起外出去俱樂部營地的,但因為我落後於進度,所以頭天晚上我工作到很晚,然後一大早就被叮咚作響的鬧鐘給吵醒了,那感覺簡直跟受刑似的,不過這樣我才能提前刮好鬍子,在他們來之前就準備好出發。我關掉那折磨人的東西,感謝上帝,2001 年的時候人們已經擺脫那玩藝兒了。隨後我硬撐著站起身來,東倒西歪的。我下樓去了拐角的雜貨鋪,然後打電話告訴他們說我去不成了,因為我要工作。

  珍妮說道:「丹尼,你現在工作得太辛苦了,去郊外度個週末會對你有好處的。」

  「我身不由己,珍妮,我必須得這麼做。對不起。」

  約翰拿起另一個分機來說道:「這都是些什麼廢話?」

  「我必須要工作,約翰,我就是不得已必須這麼做。替我跟那些老朋友們打個招呼吧。」

  我回到樓上,烤了些吐司麵包,燒了些雞蛋,又坐回到繪圖丹面前。

  一個小時之後他們敲起了我的大門。

  那個週末我們誰也沒到山裡去,相反,我向他們示範了那兩個新設備。珍妮對繪圖丹倒沒留下什麼很深刻的印象(那不是給女人用的小玩藝兒,除非她自己就是個工程師),但她看到多才多藝的佩特時眼睛張得老大。她家裡用來幫忙做家務的是馬克Ⅱ型受雇女郎,因此她看得出這個機器不同凡響。

  然而約翰卻能看出繪圖丹的重要性。我展示給他看如何用這機器簽名,我自己公認的簽名,只要按下那些按鍵即可——我承認自己曾經練習過——這時,他揚起眉毛道:「我的好朋友,你這是要把成千上萬的繪圖員擠出就業市場嘛。」

  「不,不會的。本國一向都短缺有天分的工程師,而這種情況每年惡化。不出三十年,你就會在全國每一個工程師和建築師的辦公室裡見到這種工具。今後,如果缺了它,他們就會像少了電力裝置的現代機械一樣毫無用武之地。」

  「你說得好像你早就知道似的。」

  「我確實是知道啊。」

  他抬眼看了看多才多藝的佩特——我剛讓它收拾我的工作臺來著——又把視線轉回到繪圖丹身上。「丹尼……有時我想,你曾經告訴我的那些也許都是真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我是指我們相遇那天你跟我說的那些。」

  我聳聳肩道:「稱之為預感吧……不過我確實知道,我肯定。但這有什麼關係嗎?」

  「我想,沒什麼關係。哦,關於這兩樣東西,你有什麼打算嗎?」

  我聞言皺起眉頭來。「麻煩就在於此,約翰。我是一個很好的工程師,迫不得已的時候也可以做一個相當馬馬虎虎的機械師,但我絕非商人的料。這一點我早就自我證實了。你從來沒擺弄過專利法?」

  「我以前就跟你講過,這是份需要專業知識的工作,只有這方面的專家才能勝任。」

  「那你知道老老實實按程序辦應該怎麼做嗎?再說了,誰還能都像議會首腦那樣聰明不成?我已經達到了一定進程,有些事非做不可了。我還必須籌建一家公司來處理相關事務,計算財務狀況什麼的,但我沒那麼多時間了。我是真的真的時間緊迫。」

  「為什麼?」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他坐了下來,默不作聲地過了半晌,最後他說道:「還有多長時間?」

  「哦,大概九周吧。確切地說,是下個星期二之後九周。」

  他看了看那兩台機器,又把目光轉回到我身上。「你最好修正一下你的日程安排。我要說,你恐怕至少還要九個月的工作進度表才夠,而且即使到了那個時候你也不一定就能投入生產——幸運的話,恐怕也就剛剛開始起步。」

  「約翰,我做不到!」

  「我才要說你做不到呢。」

  「我是說我不能修改我的時間表。現在……那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我把臉埋進了手心裡。我累得要死,夜以繼日地幹,平均每天睡不到五個小時。依我現在的處境而言,我倒是願意相信,這世界上終究還是有所謂的「命運」這種東西——一個人可以跟命運抗爭,但絕不可能擊敗命運。

  我抬起頭來看著他道:「就交由你來處理如何?」

  「啊,哪一部分的事?」

  「一切的一切。我已經做完了所有我知道該怎麼做的部分。」

  「這買賣可不小,丹。我閉著眼睛也能把你搶個精光,你明白得一清二楚,對不對?而這極可能是一座金礦啊。」

  「金礦?會的,我知道。」

  「那為什麼要信任我呢?你最好還是堅持讓我做你的律師,按服務收費。」

  我試圖好好地想一想,但只覺得頭痛。以前我也一度有過搭檔——然而,他媽的,無論你如何吃盡苦頭,終歸還是不得不相信別人。否則,你最好還是找個山洞隱居起來,即使睡覺也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什麼方法可以保證絕對的安全,活著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而最終,仍舊是死亡。

  「哎呀,約翰,你知道答案,因為你也信任我啊。現在我又需要你的幫助了,你會幫我嗎?」

  「他當然會了,」珍妮柔聲應道,「雖然我沒聽到剛才你們倆談了什麼。丹尼?它會涮盤子嗎?你所有的盤子都是髒的。」

  「什麼,珍妮?怎麼了,我想他可以做到,是的,他當然可以。」

  「那就讓他去做啊,請了,我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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