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進入盛夏之門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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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我的小器具能幹活兒,而且要一直不停地幹,絕不能給他們的主人添麻煩。 但所有的器具都會出故障,我的也不例外。即使,直到有那麼一個偉大的日子,所有的器具全都設計成一件式的,沒有可移動的部分,可機器就是機器,還是會出毛病的。如果你把一個房子裡塞滿了器具,他們中總會有一些是要出故障的。 然而,軍事研究的確是有成果的,在軍用設備方面,這個問題早些年前就已經被解決了。簡單地說,你總不能就因為你拇指的大小尺寸不對弄壞了哪個小裝備而輸掉一場戰役,失去成千上萬或是上百萬條生命,也許甚至輸掉整個戰爭本身。出於軍事意圖,他們採用了一大堆很不錯的策略——「故障防護」、「備用電路」、「凡事重複三遍」等等。但他們採用的策略中有一條也適用於家用設備,即可插拔式組件的原理。 其實那是個愚鈍而簡單的主意:不用修和換。我想把擦窗魏利體內任何有可能出毛病的部分全都設計成可插拔式元件,然後給每一個魏利都配上一套替換件。有些組件壞了可以直接扔掉,有些則可以送回來修理,但除了插換替換件所需的時間以外,魏利自己是絕不會無法工作的。 邁爾斯和我第一次發生了口角。我認為決定一個試驗型號何時可以投入生產應該是由設計方面考慮的,他則聲稱這應該是個商業決策。如果我沒有保留自己對公司的控制權,魏利一定早已推出市場了,那會是一個像急性闌尾炎一樣令人痛苦的產品,就和其它所有那些毛病一大堆、設計不完善的所謂「解放勞動力」的小型家電一樣。 芭拉·妲金平復了我倆之間的衝突。如果她當時對我施加了壓力的話,儘管我不認為魏利已經準備就緒可以面市了,但我還是會同意讓邁爾斯開始銷售魏利,因為我一見到芭拉就會變傻,男人誰都有可能會這樣。 芭拉不僅僅是個完美的秘書和辦公室經理,她還有著足以取悅於普拉克西特列斯①的個人氣質,而她身上散發出的香味兒對我有著莫大的影響,就像貓薄荷之於佩特一樣。這樣的高級辦公室女郎世上少有,要是哪天素質最好的辦公室女郎之一願意接受低於標準的薪水為一個小本經營的小公司工作,你真該問一聲「為什麼」——而我們當時甚至都沒問一問她來我們這兒之前在為哪家公司工作。受雇女郎面市之後,一大堆的文字工作如洪水般沖過來,是她把我們解放了出來,所以當時我們真是高興得什麼都不顧了。 ①普拉克西特列斯:古希臘後期傑出的雕塑家,雅典人。擅長探求體態美,以神話為題材作人性化的表現,著名作品有:《殺蜥蜴的阿波羅》、《信使神赫米斯》、《克尼多斯的阿芙洛特》等。 後來,任何認為我們應該査一査芭拉的建議都被我憤怒地拒絕了,因為那時她的美妙胸圍已經使我的判斷力嚴重扭曲。她任我傾訴衷腸,告訴她說我的生活曾經是多麼的孤獨,直到她出現在我身邊。而她輕輕地回應我說,她本來應該再多瞭解我一些的,但是,她心中的天平卻早已向我傾斜,因為她和我有著同樣的感受。 就在她平復了我和邁爾斯之間的爭吵之後不久,她答應和我同甘共苦,共同面對命運的安排。「親愛的丹,你有潛質一定會成為大人物的……而我一直都希望能成為那種能夠幫助你的女人。」 「你當然是了!」 「噓,親愛的。但我現在不打算嫁給你,不想讓你因為有了孩子而加重負擔,不想成天擔心你的安危。我想和你一起工作,先把業務開展起來,然後我們再結婚。」 我表示反對,可她堅持要那樣。「不,親愛的。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你和我,我們兩個。受雇女郎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名字,就像通用電氣公司一樣。但我們結婚以後我就不再想管業務方面的事了,我要全心全意地讓你幸福快樂,但現在我首先要全心全意地看顧你的福利和未來。相信我吧,親愛的。」 於是我同意了。她沒讓我給她買那個我想要買給她的昂貴的訂婚戒指;作為替代品,我把我自己的一部分股份轉讓給她作為訂婚禮物。當然了,是我堅持這個建議的,但回想起來,我也不能肯定到底是誰在惦記著這份禮物。 從那以後,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努力地工作,我設想可以自己倒垃圾的垃圾桶;一個聯接器,可以在洗碗機洗好碗後把碗一個一個擺好。每個人都很高興……每個人,除了佩特和麗奇,就是這樣。佩特做出了所有他過去並不認同的行為,但仍然無法改變事實,之後就再也不理芭拉了,但麗奇卻是真的不開心。 是我的錯。那還是在聖地亞的時候,從麗奇六歲起,這個結著發帶,有著一雙嚴肅的黑眼睛的小女孩就是「我的姑娘」了。我說過等她長大以後要「娶她做新娘」,然後我們兩個可以一起照顧佩特。我以為那只是個遊戲,也許過去它的確是個遊戲,對小麗奇來說,她認真的程度只是因為通過這個遊戲她終於可以得到我們那只貓的全部監護權了。然而,你怎麼可能明白一個小孩子的腦子裡轉的是什麼念頭呢? 對於孩子我一向不夠感性。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些小怪物,沒長大之前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文明,有時甚至長大以後也未能被教化。但小弗雷德麗卡讓我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在她那個年紀的時候,另外,她喜歡佩特,對他照顧有加。我想她之所以會喜歡我是因為我從不用命令的口氣跟她說話(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最憎惡人家那樣跟我說話),而且對她那些巧克力餅乾的遊戲我也一向很認真。麗奇還算不錯了,她的舉止恬靜而端莊,從不嘰嘰呱呱地說個沒完,也不會動不動就尖聲高叫,更不會成天往人膝蓋上爬。我們是朋友,分擔著對佩特的責任,而且,迄今為止據我所知,她之所以成為「我的姑娘」,也不過是我們之間正在進行著的一個深奧微妙的遊戲。 他們轟炸我們的時候,我妹妹和媽媽也被炸了,從那以後我就退出了和麗奇之間的遊戲。這並不是有意識的決定——我只是覺得那不是開玩笑的事,所以再也不想回頭去玩那樣的遊戲。麗奇當時 7 歲,芭拉加入我們的時候她 10 歲,而芭拉和我訂婚的時候她可能是 11 歲。她強烈地恨著芭拉,而我認為只有我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她的恨意只表現為不願意和芭拉說話——芭拉稱之為「害羞」,我覺得邁爾斯也是這麼想的。 但我更瞭解麗奇,我也嘗試和她談清楚。你有沒有嘗試過和一個青春期中的孩子談一些孩子們不願意談的事?相比之下,在回音穀裡大叫一聲所得到的回應也許還更多些。我告訴自己說,只要等麗奇瞭解到芭拉有多麼可愛,她的恨意就會逐漸消退。 佩特是另一個問題所在。如果不是深陷情網之中,我早應該發現那已經是個很清楚的信號了,芭拉和我永遠也不可能彼此瞭解。芭拉「喜歡」我的貓——噢,肯定的!她喜歡貓,喜歡我那已經開始顯山露水的禿頂,對我在餐館裡點的菜嘖噴稱讚,她喜歡我的一切。 但喜不喜歡貓是很難偽裝的。有些人喜歡貓,有些人不喜歡,而一般對大多數人來說,「誰會無法容忍一隻有益而無害的貓呢?」無論是出於禮貌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如果他們想要裝出喜歡的樣子來,都一樣會被發覺的,因為他們不懂該如何對待貓——而對貓的禮儀比外交禮儀要嚴格刻板得多了。 它基於自尊和對彼此的尊重之上,與拉丁美洲人所崇尚的 dignidad de hombre——人格尊嚴——是一個意思,你若敢加以冒犯就要冒以性命之險。 貓兒們沒有幽默感,他們的利己主義思想極度膨脹,還非常敏感易怒。如果有人問我,為什麼有人認為值得把時間花在迎合他們身上,我不得不回答說沒有任何符合邏輯的原因。我寧願去向一個不喜歡奶酪味道太大的人解釋,為什麼他「應該喜歡」林堡奶酪①。然而,對那個喜歡貓的人,我完全身有同感,他會因為一隻小貓熟睡在他的袖子上而不惜把繡了花的袖子扯下來,儘管那衣服是無價之寶。 ①林堡奶酪:比利時原產乾酪的一種,氣味濃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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