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海萊因 > 進入盛夏之門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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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的車就停在百盛廣場下面,還在今天早些時候我停它的那個位置。我把錢丟進停車收費器中,將自動駕車儀定為西幹道,再把佩特掏了出來放在座位上,然後開始休息。 或者說是企圖休息。洛杉磯的車速一向太快,在我看來,想要在自動駕駛的狀態下真正舒舒服服地休息,那簡直就是一種明顯的謀殺行為。我很想幫他們重新設計一下整個系統——那根本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現代化的「自動防故障系統」。當我們終於抵達西區西部,可以轉換回人工駕駛模式時,我感覺心情十分急躁,只想喝上一杯。 「沙漠中的綠洲,佩特。」 「隨口說說的吧?」 「就在前面。」 但是,就在我找地方停車的時候——洛杉磯是個不會被入侵的安全城市,因為入侵者肯定找不著停車位來停車——我想起了醫生命令過我不要喝酒。 因而我還特意向他挑釁,問要是我執意不服從命令他又能怎麼樣。 然後我猜想著,在事隔將近一天之後,不知他究竟能不能判斷得出我有沒有喝過酒呢。我隱約回憶起一些科技文章,但由於那並不屬我的專業範疇,所以我只是大致瀏覽過而已。 該死的,他的確有足夠的能力拒絕我的申請,不讓我接受冷凍休眠。我看我最好謹慎一些,暫時別碰酒杯。 「現在?」佩特要求道。 「等會兒。我們還是先找一家汽車餐廳吧,那樣我們就不用下車了。」這時,我突然意識到其實我並不想喝酒,我需要的是食物和一晚的睡眠。醫生是對的,現在的我比上幾周清醒得多,感覺也更加良好。也許,那場滑稽事件所造成的衝擊可以媲美 B-1 戰略轟炸機了,除此之外則什麼也不是,而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它一定採用了噴氣式發動機。於是,我們找到一家汽車餐廳。我給自己叫了「大塊兒雞」,給佩特要了半磅漢堡包和一些牛奶,然後在等候菜肴的空閑時間裡,帶著佩特在外面散了一會兒步。佩特和我在汽車餐廳裡吃了許多,因為我無須再偷偷摸摸地把他帶進帶出。 半個小時之後,我聽任我的車沿著來時的路往回開,然後駛離了繁忙的車流,停車,點起一根煙,撓著佩特的下巴,開始思索。 丹,你這傢伙,醫生是對的。一直以來你一廂情願地往瓶頸裡頭栽,你的尖腦袋是過得去,可對肩膀來說就太窄了。現在,你既冷靜又清醒,胃裡填滿了食物,這幾天來它還是第一次這麼舒舒服服地在休息。你感覺好多了。 還有什麼?在其它方面醫生是不是也說對了呢?你是不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嬰兒?你是不是缺乏勇氣,無法面對挫折?為什麼你要走這一步?是因為冒險精神嗎?抑或僅僅是因為你想逃避自己,就像個被開除軍籍的人企圖爬回他母親的子宮裡一樣? 但我確實想這麼做,我對自己說——2000 年!好傢伙! OK,那麼,你是希望如此嘍,但是,你有必要現在就逃之夭夭嗎?在還沒解決你現有的滿腹牢騷之前? 好吧,好吧!——但我怎麼解決他們呢?我並不想要芭拉在做出那種事後再回到我身邊來。那我還能做些什麼?控告他們?別傻了,我毫無證據——而且,無論如何,除了律師,從來就沒人贏過任何一場官司。 佩特說道:「嗯?你知道的!」 我低頭看了看佩特那像華夫餅乾一樣刻滿了傷疤的腦袋。佩特從不會控告誰,要是他不喜歡哪只貓鬍鬚的樣式,他只會簡簡單單地把他請到外面去,然後,以貓的方式大打一場。「我相信你是對的,佩特。我要回去找邁爾斯,把他的胳膊擰下來,然後用它狠狠地砸他的頭,一直到他開口為止。我們可以等日後再接受長期休眠。我們一定要搞清楚,他們究竟對我們做了些什麼,到底是誰在幕後操縱?」 看臺後面就有一個電話亭。我給邁爾斯打了個電話,是在家裡找到他的,我告訴他要跟他談談,到他那兒再說。我要出發了。 我家老頭子給我起名叫丹尼爾·布恩·戴維斯,這是他用來聲明個人自由和自信的方式。我出生在 1940 年,當時,所有的人都說個人主義在走下坡路了,未來屬集體主義。可爸爸拒絕相信;給我起名字權當是一項挑戰。他死于韓戰,直到最後一刻還在企圖證明他的理念。 六星期戰爭爆發的時候我已經拿到一個機械工程學士學位,當時我正在部隊上。我沒想利用我的學位得到升遷,因為爸爸留給了我一樣東西,一個無法抵禦的渴望,那就是:過自己的生活,不下命令,不聽命令,也不用遵守什麼日程表——我只想服完兵役然後退伍。冷戰如火如荼的時候,我在新墨西哥州的聖地亞武器中心當技術軍士,一邊往核彈裡填核原料,一邊計劃著服役期滿之後我能幹些什麼。聖地亞灰飛煙滅的那天我剛好去達拉斯①拉一批新進的供應品,「司庫拉克裡赤克伊特」。爆炸後的放射性塵埃飄向了俄克拉荷馬城,所以我活著領到了退伍津貼。 ①達拉斯:美國城市。 佩特能活下來也是基於一個類似的理由。我有一個好朋友,邁爾斯·甄垂,一個被召回服役的老兵。他娶了個寡婦,那女人自己有個女兒,可就在他被召回的那幾天他老婆死了。他寄人籬下,和阿爾伯格奇的一家人合住,目的是給他的繼女弗雷德麗卡一個家的感覺。小麗奇(我們從來不叫她「弗雷德麗卡」)替我照顧佩特。感謝貓神布巴司提斯,邁爾斯、麗奇和佩特在那個可怕的週末剛好在度假——麗奇之所以會帶走佩特是因為我不能帶他去達拉斯。 後來有證據顯示我們在極北地區和其它一些從來沒人懷疑過的地方都有隱藏起來的軍事部門,當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與其他人一樣感到驚詫莫名。自 30 年代起就聽說人體可以被冷凍起來,直到其生命活動幾乎完全終止。但那曾經只是實驗室裡的把戲,要麼就是無藥可醫之後的終極治療方案,一直到六星期戰爭時期。對於軍事研究,我要說,如果一個項目用大量人力物力財力堆起來就能起作用的話,那無論什麼樣稀奇古怪的研究都一定會出成果的。多印上它幾千萬份資料,再雇上他幾千個科學家和工程師,最終,其成果一定會以一種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不夠真實,缺乏效用的方式出現。靜態平衡、冷凍休眠、冬眠、低溫冷凍技術、新陳代謝暫緩術,隨便你怎麼稱呼它——後勤醫學科研小組找到一種方法可以把人像堆柴火一樣堆起來,等需要的時候再用。首先,你要麻醉那個實驗個體,然後實施催眠術,接下來開始降溫,精確地將他的體溫控制在 4 攝氏度。換句話來說,是水在不形成冰狀體結晶的情況下密度最大的時候。如果你急於用人,通過透熱療法和反催眠術,你可以在十分鐘內喚醒他(他們曾經在阿拉斯加的諾姆港創下只用七分鐘就完成了整個喚醒過程的記錄),不過,那樣的速度會使他的組織老化,而且從那以後他會變得有點傻。如果你不急的話,最少兩個小時的喚醒術會好些。那種速成方式被職業士兵稱之為「預計風險」。 然而,整件事成了敵人預計之外的風險,所以戰爭結束後我既沒有被敵人清洗掉,也沒有進奴隸營,而是支領了我的薪餉光榮退伍。就在保險公司開始販賣冷凍休眠技術的同一時期,邁爾斯和我開始一起經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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