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真名實姓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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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你提出的那項建議,我們同意了。我們將向你們兩人提供你所要求的東西。請你馬上趕到另一……個地點,越快越好。我們到那裡再詳談。」 「我馬上動身。到那裡後我先跟我的朋友聯繫,再和你碰面。」不待對方回話他便切斷通訊。波拉克向後一靠,本想品位一番勝利的滋味,把玩把玩警察近乎哀求的語氣,但不知為什麼,他做不到。他知道那個女警察手裡這案子有多麼棘手:能讓她匍匐哀告的東西必定可怕之極,他可一點兒也不想跟這種東西正面對決。 第一站先到三號大眾傳輸衛星。從物理意義上說,重達兩千噸的三號衛星在印度洋上方的地球同步軌道上運行。這個星球上所有非交互式通訊大多由大眾衛星系統處理。所謂非交互式,其實涵蓋了大多數人視為交互式的許多通訊手段,如人/人通訊、簡單的人/機對話等。這個系統傳輸信號有240到900 毫秒的數據延遲,所以它的帶寬與處理器空間租用費比較低廉。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的結果是,三號衛星成了絕佳的碰頭點,很偏僻,不引人注目。在另一層面中,它的外形表現為一道五米寬的岩石平臺,突出在一面峭壁上,接近山頂。山腳是片片森林與沼澤地,按高度分別代表較低軌道上的衛星和地面通訊網。遠處還有兩座與之類似的山峰,背後映襯著青蒼色的天空。 山風不大,但寒氣襲人。滑溜先生探頭下望,目光掃過植物到此止步的林木線,越過常綠林。透過籠罩山腳的怪異迷霧,他覺得自己好像能望見巫師會的城堡。 也許該到城堡去,要不下到沼澤地。埃莉斯琳娜連個影子都沒有,四下裡見到的只有化身為蝙蝠和鷹首獅身獸的精靈。這些東西在他周圍飛來飛去,時時呼的一聲,朝山巔處振翅翱翔。 此時的滑溜先生把自己打扮成個帶翼飛人。這個形象頗為誇張,但點業餘味兒。他希望這個形象能瞞過對頭的眼睛和耳朵。他笨手笨腳鼓動雙翼,飛過岩石平臺,朝一個小山洞飛去,指望在那裡好歹能避避寒氣。風把細小的雪片刮進洞口,在入口處積了小小一堆雪。山洞裡還有些小昆蟲,一看就知道是業餘水平的轉發器。 他轉身準備離開,看來只好一個人單幹了。剛踏過那片積雪,一陣風起,雪花片片飛舞,細小的結晶體打在他的臉上手上鼻子上。他向後一跳,逃離咒已到唇邊,同時心裡咒駡自己沒有提前設置好這個符咒。這裡的時間滯後實在太長,人家既然早已在三號衛星設下陷阱,反應速度肯定比他的咒語來得快。雪花卷成一道飛旋的立柱,每一片結晶體都在吟唱著什麼,參差不齊匯成一個調子:「別——動——手——!」 內部設置的識別模式認出了這個聲音,是埃莉斯琳娜。三百毫秒過去,那股風呼的一聲,將地上剩下的雪花一把卷起,轉成一根更堅固、更高的立柱。滑溜先生明白了,這個設置不單是個陷阱,它更是個警報器,一旦識別出他的身份便會把埃莉斯琳娜帶來。她來得很快,一定早就到了這個層面,在別的地方忙著什麼。 「你上哪兒去——去——了!」雪妖的歌聲既生氣,又擔心。 滑溜先生識別出她施放的符咒,自己也放了一個,和她對話。事到如今,沒有別的路子好走,只好把一切都告訴她:聯邦特工知道了他的真名實姓;還有弗吉尼亞證實了委內瑞拉政變的事;最後,聯邦特工準備與他們合作。 埃莉斯琳娜沒有立即作出反應,時區差異不可能導致這麼長的延遲。終於,代表她的雪花飛揚起來,拂過他身旁。「這麼說來,無論結果怎麼樣,你都是個輸家。真為你難過,老滑。」 滑溜先生的翅膀一耷拉,「是啊。可我現在開始相信了,如果我們擋不住郵件人,等著咱們大夥兒的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他是真的想接管——一切。你想會弄成什麼樣子?世上所有國家政府裡那些大大小小的半瘋狂人全部換掉,取而代之的是單獨一個巨型自大狂。會有什麼後果?」 和剛才一樣,半晌停頓。接著,雪妖似乎打了個寒噤。「你說得對。我們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他,哪怕為社會安全署和好心的山姆大叔打工也在所不惜。」她輕聲笑起來,笑聲仿佛音樂,幾不可聞,「到頭來也許是他們為咱們打工。」她當然笑得出來,被聯邦特工掌握了真名實姓的又不是她。「咱們怎麼插進他們的系統,你那些特工朋友們怎麼說的?」她的形狀起了變化,變成一隻帶翼的實體,一隻白鷹,只有眼睛兩點殷紅,閃閃發光。 「去從前那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署的網絡,從勞雷爾端口進去。那個地方和司法部的國內情報我們可以隨意調用,幾乎相當於給了咱們一張空白授權書。只是必須通過一個實實在在的特定入口進去,在那兒遞交他們給我們的口令表。」他和埃莉斯琳娜將成為具有極大威力的人物,比網絡史上任何破壞分子的能量都大得多。但還是不能為所欲為,必須受制於政府。 他拍拍翅膀飛起來,那頭鷹和剛才一樣頓了頓,跟著飛來。他們飛到接近峰頂處,再展開翅膀,迎著尖嘯的寒風,朝下面的沼地緩緩滑翔。從理論上說,他們可以瞬間抵達勞雷爾端口。但欲速則不達,很多新手大吃苦頭以後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這種小心翼翼的行動方式不單單為了表現瀟灑派頭。表面上看,兩人正以各自的清醒意識探查氣流,尋找合適的滑翔航道。其實在近乎下意識的層次,各種程序正展開工作,一步步從租用的三號衛星轉入低軌道衛星,再轉入地面基站。這一套做法非常複雜,大耗時間,但有了這個步驟,別人再也無法追蹤兩人的信號源。最可能被人查出源頭的地方將是勞雷爾,在那裡他們不得不通過一個單獨的輸入端進入系統。 天空中紅光乍現。一秒鐘之後,兩人後背仿佛著了一記重拳。衝擊力撞得他們在空中連打幾個滾,墜向下面的森林。滑溜先生拼命收起雙翅,頭朝下向下方急竄。他扭過頭一看——以目前的姿勢,做出這個動作真是不容易——三號衛星那座高山已成為一片紅熱,岩漿瀑布滾滾而下,蒸汽沖天而起。即使在這麼遠的地方,他還是能望見那一片煉獄之上,幾星細小的微粒不住旋轉。(襲擊者在搜尋逃脫的獵物?)只要晚一步動身,他們大部分程序還鎖定在三號衛星上運行,那場不知其性質的災難肯定會將兩人甩出這個層面。雖說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但足可以將他們困住很長時間。 他朝右側一瞥,見那只白鷹也穩住了身子,正急速下滑。他們的通訊線路剛好脫離三號衛星。生死只在一線,算是撿了條命。兩人進入低地的濕氣流,滑溜先生在新聞頻道裡掃了一翅:《洛山磯時報》的報道已經出來了——北海道航天中心發生大事故,其激光束擊中三號衛星的透鏡。激光束的能量很弱,照射時間只有幾微秒,所以造成的損失……怎麼說呢,跟「上帝的手指」這種殺傷系統可能造成的破壞根本無法相提並論。沒有人員傷亡,但寬頻帶通訊會關閉一段時間,價值高達數億美元的信息流發生大堵塞。將會有進一步的調查,外加大批怒氣衝天的消費者。 不是意外。滑溜先生百分之百肯定。郵件人露出了牙齒,其滲透程度之廣之深,超出任何人的想像。他肯定猜出了對手們的意圖。 他們在沼澤地附近的松林上方十多米處平飛。這裡空氣厚重潮濕。遠處的山峰幾乎遙不可見。黑雲幢幢,暴風雨將至。兩人現在安全了,鎖定在低軌道衛星網絡中。這個網絡現在擁擠不堪,三號衛星關閉後這裡平添數千位新用戶,吵吵嚷嚷要求進入。幾個星期內另一層面中必定天下打亂,許多密集型用戶都會將信息流轉向這裡。 他一個陡降,飛臨沼地,尋找那個特定的水塘,塘邊有一株特別大的百合花,那就是弗吉尼亞指定給他們的惟一入口。在那兒!他掉頭側飛,埃莉斯琳娜緊隨其後,仔細搜索下面水塘四周髒兮兮的空地,看有沒有郵件人及其同夥的蹤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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