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淵 | 上頁 下頁
一〇一


  奧莫陰沉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但笑容裡毫無高興的成分:「要是在家裡,多得可以採取行動了。可在現行統領法令下,沒有。」

  「懂了。」如果是在易莫金故鄉,頒佈這種法令的勞會被立即撤職。二十多年來,第一統領由著那幫做買賣的豬玀為所欲為,還帶壞了一大批本來遵紀守法的屬民。一開始,裡茨爾被氣得發瘋,可現在……現在他明白了。在許多事情上,托馬斯都是對的。他們資源不足,不可能再次大開殺戒。另外,讓人們開口講話還有個好處,可以趁機收集大量情報。只要等到放鬆的繩套收緊的那一天,這些情報就能派上用場。「那麼,這次又有什麼新發現?」

  「七號和八號分析員都報告了兩個情況。」七號和八號是位於第一排末端的兩名聚能監控員。還是孩子時,他們或許還有自己的名字,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進入警察學院以後,他們的個人身份便不復存在。平民聚能者工作中還保存著名字、博士頭銜這類無關緊要的信息,可在警察這種嚴肅行當裡,沒這種事。「文尼對某件事極其關注,其程度遠遠超出了正常的緊張、焦慮。注意他的頭部動作。」

  裡茨爾什麼都看不出來,不過他的工作是領導,而不是糾纏在這類細枝末節上。奧莫繼續說道:「他在看特林尼,他起疑心了。在交通艇氣密門,同樣的情況又出現了一次。」

  布魯厄爾翻弄著記錄文尼哈默菲斯特之行的錄像索引:「嗯,他跟特林尼幹了一架,騷擾特魯德·西利潘。哎喲天哪——」布魯厄爾實在忍不住,縱聲大笑起來,「他揍了托馬斯·勞豢養的婊子。可你說警報信號是由他的眼光和身體語言觸發的?」

  奧莫聳聳肩:「違規行為本身沒什麼大不了的,大人,跟我們早就知道的他的那些毛病吻合。再說,按現行的統領法令,也算不了什麼大事。」

  嗯,奇維·利索勒特挨了耳光,就在托馬斯的門口。裡茨爾情不自禁地微笑著,欣賞其中的諷刺意味。這些年來,托馬斯一直把那個小賤貨哄得團團轉。對裡茨爾自己而言,時不時給她洗洗腦,這是他生活中的一大亮點,特別是在他看到她對某段錄像資料的反應之後。但就算這樣,他還是控制不了對勞的忌妒。因為他裡茨爾·布魯厄爾沒有勞那種長期偽裝的本事,哪怕有洗腦技術也做不到。裡茨爾自己的女人沒有一個能待久。所以,他必須每年去托馬斯那兒一兩次,乞求他賞給自己幾個玩物。可消耗資源中最漂亮的一批已經全被裡茨爾消耗光了。有的時候,他也會撞上好運氣,比如那個弗洛莉亞·佩雷斯。那個女人肯定會發現奇維被洗腦了,因此,雖說是個化學工程博士,還是必須清除掉。但這種好運氣畢竟有限……而流放卻遙遙無期……這種陰鬱的情緒,裡茨爾再熟悉不過了。他堅決地將它推離自己的大腦,把注意力轉到現在的問題上來。

  「這麼說,你的意思是,七號和八號發現文尼隱瞞了某種以前沒有的想法?」

  如果在家裡,解決這個問題不費吹灰之力。把這小子弄進來,從他嘴裡撬出答案就行。可在這兒……撬嘴巴的事兒他以前也做過,結果卻讓人非常失望。有能力抗拒審訊的青河人實在太多了,能被蝕腦菌適當影響的人又太少了。

  他反復觀看加亮顯示的圖像:「嗯,特林尼其實就是贊姆勒·恩格,他懷疑的會不會是這個?」小商販們腦子有毛病:無論多麼腐敗墮落的行徑,他們全都可以甘之如飴,卻偏偏這麼憎恨他們的這位同胞,僅僅因為他販賣的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裡茨爾的嘴唇厭惡地一撇。唉,我們現在真是喪盡體面了。訛詐這種武器只應該用在統領階層。對付范·特林尼這種角色,平平常常的恐怖手段按說就足夠了。他繼續檢查奧莫發現的證據,其實算不上什麼證據,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我有時候覺得,我們是不是把監控器材的報警閾值設得太低了。動不動發警報,誰受得了。」

  奧莫早就提出過類似意見。但這位統領侍衛是個聰明人,並沒有露出揚揚得意的表情:「有這種可能,大人。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存在必須由管理人員判斷的問題,正常屬民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一位統領統治著完全由聚能者組成的世界,這種事只能出現在幻想小說裡。「知道我有什麼想法嗎,統領大人?」

  「什麼想法?」

  「這些能獨立運行的青河定位器,我真希望能大批佈置在哈默菲斯特。青河營帳的保安措施居然比咱們這兒更嚴密,這怎麼都說不過去。比如這些事,如果發生在青河營帳,我們就會知道文尼的血壓、心跳速度——嘿,如果目標腦袋上沾了定位器的話,我們連他的腦電圖都會一清二楚。有了買賣人的信號處理器,加上我們的聚能者,我們甚至可以知道這傢伙心裡在想什麼。」

  「是啊,我知道。」近於魔法的青河定位器,給執法水平帶來了質的飛躍。買賣人的營帳裡四處分佈著這種一毫米大小的監控器材,數量多達幾十萬。勞放鬆規定以後,哈默菲斯特的公開活動場所可能也有好幾百。他們只需要稍稍修改一下哈默菲斯特的脈衝式微波設施,就能大大提高定位器的監控範圍。那時就再也用不著攝像包這類笨重設備了。「這件事,我會再跟勞統領談談。」安妮手下的程序員已經在這批小商販的定位器上下了兩年工夫,竭力尋找可能的陷阱,卻什麼都沒找到。

  與此同時……「對了,伊澤爾·文尼這時已經回到青河營帳了。你不是想要定位器嗎?那兒的定位器要多少有多少。」他對奧莫笑道,「多抽調兩個聚能者盯著他。咱們瞧瞧,看仔細會發現什麼新情況。」

  這場危機剩下的時間裡,伊澤爾再也沒有發作過。來自哈默菲斯特的常規報告說,蝕腦菌已經被控制住了。容小畢和另外八名聚能者死亡。還有三例「嚴重損傷」。但特裡克西婭被注明「未受損傷,已重返工作崗位」。

  本尼酒吧裡,人們議論紛紛。麗塔很有把握地聲稱,這次失控只是隨機發生的意外事故:「在巴拉克利亞時,我工作的單位每隔一兩年就會出一次這種事故。只有一次找出了確切原因。聚能者必須密切協同,而密切協同肯定會出這類事。這是一種不得不付出的代價。」她和喬新擔心的是,這次事故之後,肯定會禁播《少年科學講座》,哪怕延時播出都不行。岡勒·馮則說,禁不禁都一樣,舍坎納·昂德希爾不是在辯論中莫名其妙地輸給佩杜雷了嗎?所以說,那個節目准會取消,就是上頭同意派聚能者繼續翻譯,也沒有可翻譯的東西了。特魯德·西利潘沒參加這場討論,他這會兒在哈默菲斯特,這回也許真得好好幹活兒了。但他不在沒關係,范·特林尼替他把什麼話都說了。他向大夥兒轉述了特魯德的理論,說下面的蜘蛛人打起來了,特裡克西婭只是忠實地幹她的翻譯工作而已,蝕腦菌的失控就是這樣造成的。伊澤爾麻木地聽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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