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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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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維富於經驗的雙眼一一審視著這裡的配置,頭腦中考慮的卻是種種陰謀破壞。前青河星際飛船「無影手」號居於這雜亂無章的一堆的最外側,那是裡茨爾·布魯厄爾的私有領地,離她的交通艇只有不到兩千米。如果繼續飄行,她便會橫穿其咽喉要地。相距不到一千五百米。嗯,裡茨爾會不會暗中綁架了露安·佩雷斯?真要那樣,這肯定是迄今為止對托馬斯權威的最大挑釁。也許還不止這一樁。能把這件事瞞天過海,裡茨爾肯定還有其他見不得人的勾當。伊澤爾,你說對嗎? 奇維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次解決一個問題。先假定弗洛莉亞猜得沒錯,露安還活著,成了任憑裡茨爾擺佈的玩物。真要這樣又如何? 對同屬統領階層的裡茨爾,托馬斯不可能當即採取對策。如果她向托馬斯投訴,托馬斯又不能立即行動,露安就會送命,毫不摻假、真的送命,證據也就……從此消失。 奇維在交通艇裡動了動,用肉眼直接觀察「無影手」號。她離它只有不到一千七百米了。再要找個這麼好的機會,最快也是幾天之後的事了。短粗的星際飛船仿佛觸手可及,連緊急修補的焊點、戰鬥中被射線束燒灼起泡的凸出部分都清晰可見。奇維對「無影手」號的結構了如指掌,旅程中她在那上面生活過許多年,學習過程中時常以這艘飛船為實例。她知道「無影手」號的盲區……更重要的是,她有統領級進出權限。托馬斯很信任她,給了她許多特別權限,這就是其中之一。到現在為止,她從來沒有運用過這些特權……至少在大事上沒用過,但現在—— 沒等有條有理地推導出結論,奇維的手已經移動起來。她鍵入與托馬斯單獨交流的密碼,輕聲描述了自己發現的情況、她的懷疑,以及下一步的打算。她用一個短促式噴射通信流發出信息,先儲存在一個保留區,一旦有事,這條信息便會直接發送給托馬斯。不管一會兒發生什麼,托馬斯都會知道她的想法。而且,萬一被裡茨爾抓住,她也有了一張可以威脅他的王牌。 距「無影手」號一千六百米。奇維拉下兜帽式頭盔,將交通艇的自動導航系統設為循環式。頭戴式系統計算出了從盲區躍向「無影手」咽喉的軌道,和她憑直覺判斷的方位相符。她彈開交通艇艙門,靜靜等待著,直到自己雜技藝人般的直覺下達命令——奇維一躍而起,縱身躍入虛空。 奇維手指攀緣,進入「無影手」號的貨艙。憑藉托馬斯的權限,加上她對這艘飛船的瞭解,奇維順利進入了「無影手」號的生活區,沒有觸發任何音響警報。每走過一段距離,奇維都會把耳朵貼在艙壁,凝神諦聽。已經接近值班區了,她能聽到值班人員的動靜,沒有誰揚聲示警……很好。可怎麼有哭泣的聲音? 奇維加快了速度,胸中又湧起了許久以前跟裡茨爾·布魯厄爾對峙的怒氣——只是現在理智多了,相應地,也害怕得多。自從公園交鋒之後,只要兩人同時值班,她總覺得裡茨爾的眼睛在盯著自己。她始終有一種直覺,會跟裡茨爾再次正面對決。奇維在健身房裡下過苦功,一方面是尊重母親過去的教導,另一方面是為了對付裡茨爾和他的金屬短杖。要是他拿一把電擊槍,一下子就能把我收拾了。但裡茨爾是個地地道道的白癡,絕不會想到用這種辦法簡單地解決掉她。他折磨人的目的是取樂。而現在,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她會為自己爭取時間,用留給托馬斯的信息威脅他。奇維甩開恐懼,摸索著向傳來哭聲的地方前進。 奇維飄浮在一扇艙門上方。突然間,肩膀和雙臂繃得緊緊的,腦海裡掠過一個奇異的念頭,捉摸不定,一閃即逝。我一定要記住。我一定要記住。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啊,真要命。 從這一點再向前走,能使她不被別人發現的唯一保障便只有她掌握的統領級進出權限了。這點保障很可能不夠。但我只需要幾秒鐘。奇維最後一次檢查了自己的記錄儀和數據鏈接……然後輕輕滑入艙門,飄進一條乘員走廊。 天哪!一時間,奇維驚得目瞪口呆。走廊的大小寬窄仍舊跟她記得的一樣:向前十米向右拐,通向艦長的居住區。但裡茨爾將整個走廊全貼上了牆紙,圖像是一種渦流狀的粉紅色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動物體臭。這裡已經成了另一個天地,完全不同於她記憶中的「無影手」號。她拼命鼓起勇氣,慢慢向前飄行。前頭什麼地方傳來音樂聲,是嘭嘭嘭的打擊樂,還有人唱歌……像吠叫似的刺耳尖音,配合著打擊樂的節奏。 她的雙肩仿佛有了自主意識,緊張得近乎抽搐,一心想在牆上一撞,借反彈力逃出這個地方。我真的需要拿到更多證據嗎?是的,需要。只要手動切入,看一眼本艦數據系統。那才是扎扎實實的證據。而裡茨爾選擇什麼音樂、圖像卻算不上什麼證據,怎麼說別人也不會相信。 她沿著走廊前進,飄過一扇扇艙門。這些原本是軍官艙室,這次旅途中用作值班人員宿舍。她在倒數第二間裡住過三年時間。那間房子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她不敢想,也不願知道。拐個彎就是艦長的計劃室。她在艙門前一亮通行碼,門滑開了。裡面……再也不是計劃室了,像健身房和臥室的綜合體。四壁同樣貼著圖像牆紙。奇維輕輕抓住一個樣式奇異、帶護套的架子,選了個從門外看不見的地方輕輕落地。她碰了碰頭戴式系統,要求強行切入本艦網,建立網絡鏈接。本地系統開始檢查她的方位和權限,稍稍一頓,奇維眼前出現了一排排姓名、日期和圖像。找到了!原來裡茨爾在「無影手」號上搞了一套自己的小型冷凍系統。露安·佩雷斯名列其中……仍然活著,而且正好當值! 夠了,該離開這個瘋人院了。但奇維稍稍猶豫了一下,這裡列著這麼多名字,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臉,來自遙遠的過去。每張臉旁邊都有一個注明死亡的記號。上一次看見這些人時,她還是個小孩子,但那時的他們不是這個樣子……眼前這些臉有的陰沉,有的處於睡眠狀態,有的帶著可怕的青腫或燒傷。有的圖片是活著的時候拍攝的,有的明顯攝於死亡後,有的受過嚴刑拷打,有的殘留著拼死抵抗的傷痕。這是吉米·迪姆事件之前的圖像。戰鬥之後到恢復正常輪值這段時期有過審訊的事,這些她知道,但是……奇維只覺得小腹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懼。她不斷翻頁,調出更多名字。凱拉·利索勒特。媽媽。一張遍佈瘀傷的臉,眼睛直直地瞪著她。裡茨爾對你幹了什麼?托馬斯怎麼會不知道?不知不覺中,她下意識地打開圖片的相關數據鏈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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