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淵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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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布魯厄爾猛地一推他扶著的冬眠箱,抓住勞身旁的支架,「他們全是渣滓。但觸犯你法令的只有利索勒特和少數幾個人,我可以把名字告訴你。」 這一切,勞都可以想像。奇維·林·利索勒特從來不是個守規矩的人,甚至不遵守青河自己的規矩。她那個瘋瘋癲癲的媽把她調教得可以任人擺佈,但想直接控制這姑娘卻做不到。玩小花招,這是她最喜歡的事。奇維對他說過:「取得批准難,事後讓別人原諒你卻容易多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最雄辯地說明她和第一批統領的世界觀有多麼不同。 完全因為堅強的意志,他才沒有在布魯厄爾的氣焰前退縮。這個人到底怎麼了?他正視對方的眼睛,不理會裡茨爾抽搐的手中的那根短杖:「我相信你知道他們的名字,這是你的工作,副統領。而如何解釋我制定的法律則是我的工作。你也知道,奇維從來沒有擺脫蝕腦菌,如果有必要,她是很容易……控制的。我希望你隨時向我通報這些違規活動,但目前,我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選擇?我——」布魯厄爾一時氣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再次開口時,聲音平靜多了,帶著一股經過計算的怒氣:「不錯,我們離家二十多光年。也就是說,離你的家族二十多光年,還有,統治者已經不是你叔叔了。」阿蘭·勞被刺的消息早就傳開了,當時探險隊還有三年才能抵達開關星系。「在故鄉星球,也許沒有法律能約束你,你可以保護那些違法亂紀的人,僅僅因為那些人搞起來很爽。」短杖在他的手心叭地一敲,「可在這兒,現在,你只是孤身一人。」 統領階層內部的廝殺高於一切法律。這是一條源自大瘟疫時期的古老原則。這條原則同時也反映了人類的天性。如果布魯厄爾現在動手砸碎他的天靈蓋,卡爾·奧莫就會聽副統領的。但勞鎮定如常,說道:「你比我更孤立,我的朋友。聚能者中,跟你綁定在一起的有多少?」 「我……我有喬新的飛航人員,還有監控人員。雷諾特也可以重新調整,我愛怎麼調就怎麼調。」 裡茨爾在托馬斯以前沒有發現的一道深淵前徘徊,好在他現在平靜多了。「我想,你不至於不瞭解安妮的情況吧,裡茨爾?」 布魯厄爾胸中殺人的怒氣陡然熄滅。「對,你說得對,你說得對。」他好像一下子崩潰了,「大人……都是因為……因為這次任務變化太大了,跟我過去想的太不一樣了。過去,我們這兒有資源,可以過最豪華的日子,像最高統領那樣。還有發現寶藏的前景。可現在,我們的聚能者死得差不多了,設備連返航回家都不夠。卡在這兒一陷就是幾十年……」 裡茨爾幾乎聲淚俱下。從氣焰萬丈到苦苦哀求,變化真是太驚人了。托馬斯不動聲色,用安撫的語氣說道:「我理解,裡茨爾。自從瘟疫期之後,從來沒有人面臨過我們目前這種極端處境。連你這麼堅強的人都覺得受不了,真不知道普通隊員是什麼心情。」這倒是大實話,只不過普通隊員不會像裡茨爾這樣有如此激烈的反應。跟裡茨爾一樣,他們也是一連幾十年陷在這裡進退不得,家庭、兒女更是無從說起。這是非常危險的,他不能忽視。但大多數普通人可以找到新伴侶。艦隊中沒有聚能的人還有上千個,選擇很多。但裡茨爾的欲望卻很難滿足,他需要折磨人。可現在人數這麼少,幾乎無法騰出人手供他消耗。 「寶藏的前景仍然存在,也許我們追求的一切都可以實現。消滅青河讓我們差點賠上老命,但現在,我們可以有條不紊地學習他們的秘密。上一次輪值幹部會議你也參加了,我們已經發現了全新的物理規律,連青河人都不知道的規律。這些你都聽見了。最好的還在後面,裡茨爾。蜘蛛人是很落後,但這裡根本不應該出現生命,連最低級的生命形式都不應該存在。這個太陽系的環境實在太惡劣了。我們不可能是到這兒打探的第一個智慧種族。想想看,裡茨爾,一個有能力航行星際的非人類文明。它的秘密就在下面這顆星球上,藏在廢墟之下——遙遠的過去,他們留下的遺跡。」 他領著自己的副統領繞過冬眠箱架子的遠端,又折回來,沿著第二條冬眠箱架組成的甬道飄行。頭戴式顯示系統裡,各處都是表示正常的綠色。可惜,跟往常一樣,易莫金冬眠箱顯示出更高的磨損率。唉,再過幾年,隨著冬眠箱漸漸損壞,安排輪值可能不會像現在這麼輕鬆了。單純依靠自己,一支星際艦隊是不可能建造出另一支星際艦隊的,也不可能無限制地為自己提供高科技設備。仍舊是那個古老的難題:要製造出最尖端的技術產品,你需要一整個文明提供支持——大批不同類型的專家,各種層次的工業設施。沒有捷徑。人類經常幻想製造出一種適用於一切的通用裝配系統,但這種幻想從未實現。 裡茨爾平靜多了,絕望的怨氣過去了,他開始思考:「好吧……犧牲很大,但到頭來,咱們總歸能大功告成、衣錦還鄉。別人能挺過去,我也能。可是……幹嗎非他媽等那麼久?乾脆直接著陸,接管哪個蜘蛛人國家——」 「他們剛剛發明出最初級的電子設備,裡茨爾。我們還需要更多——」 副統領不耐煩地一晃腦袋:「是啊,是啊,我知道。需要一個堅實的工業基地。這方面我可能知道的比你還多,別忘了我在諾比塔船塢當過統領。事到如今,無疑只有一次偉大的重建才能夠拯救我們。可我們不一定非要躲在L1點呀。如果接管哪個蜘蛛人國家,假裝跟他們合作,說不定能讓他們發展得快點。」 「你說得不錯,但有一個困難解決不了:保持對蜘蛛人的控制。要做到這一點,關鍵是時機。你知道,征服加斯帕那次我參加了,嗯,應該說,我是征服之後第一批開進去的。如果我加入了征服艦隊,現在不知有多少個百萬了。」勞有意在語氣中流露出滿腔羡慕,這種情緒最能引起布魯厄爾的共鳴。加斯帕那回可真是中了頭彩。「老天,頭一批征服艦隊可真是賺大了。只有兩艘船啊,裡茨爾!想想看。他們只有五百個聚能者,比我們現在還少,可他們耐著性子,潛伏起來。等到加斯帕進入信息時代,他們控制了那顆行星上的每一個數據系統。寶藏自己落入了他們的手掌心!」勞搖搖頭,把那個輝 煌景象從腦海裡驅趕出去,「你說得對,我們現在就可以下手對付蜘蛛人,費時可能更少。但要這樣做,我們這一方多半只能靠虛張聲勢,對手卻是我們完全不理解的外星人。只要算錯一步,只要弄出一場遊擊戰,我們就會弄個兩手空空……到最後很可能還是我們『贏』,但那時可就不是等待三十年了,完全可能長達五百年。這一類失敗是有先例的,不過我們自己瘟疫期後沒有這種例子。裡茨爾,你知道堪培拉的事嗎?」 布魯厄爾聳聳肩。堪培拉或許是人類歷史上最輝煌的文明,但相隔太遠,他不感興趣。和許多易莫金人一樣,布魯厄爾覺得廣袤宇宙遙不可及之處發生了什麼跟自己沒多大關係。 「三千年前,堪培拉還處於中世紀。跟加斯帕一樣,那個文明也自我毀滅,退回了原始社會。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當時的堪培拉還遠遠沒有恢復過去的技術水平。一支規模很小的青河艦隊飛到了那裡。不知怎的,他們以為堪培拉人仍舊是個高技術文明,可以做生意謀利。這是那幫生意人犯的第一個大錯。第二個大錯是,他們沒有拔腿便走,反而逗留不去,想跟落後的堪培拉人搞點貿易之類的。青河人的力量與當地人相去何止萬里,他們自認為高高在上,當地的原始社會,可以任其擺佈。」 布魯厄爾哼了一聲:「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照你的話,當時的堪培拉人比我們要對付的蜘蛛人落後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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