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天空的孩子 | 上頁 下頁
八七


  會有同伴活著的。我必須動用一切智慧,回到家並找到他們。為此她花了很多時間思考內維爾說的一切,並假定其中的每個字都是謊言。比如:內維爾說軌道飛行器的圖像裝置勉強可以算作水平傳感器,只有千米級別的分辨率。如果不是這樣呢?她想起軌道飛行器,她和傑弗裡是看過它的內部構造的。她記得媽媽說,它裡面已經沒剩下什麼有用的東西了。內維爾的說法放在過去是可信的,至於現在,釐米級別的分辨率不也同樣是有可能的嗎?遺憾的是,僅憑內維爾撒謊成性這一點並不能讓她得知真相!

  她第一次思考這件事是在出海的第一天晚上。在這之前,天空很少有晴朗的時候。她曾抬頭看著雨和陰沉的天空,推斷內維爾的「水平傳感器」無法穿透雲團,否則她也不能坐在這裡思考這個問題了。即使在晴天,軌道飛行器的監視設備的分辨率也很難達到一米以上的級別,更不用說在夜間了。

  出海二十天后,天空時常放晴,夜間也能看到繁星。木筏真的向北航行了,約翰娜可以確定他們已繞過海角。白天,約翰娜要麼待在帆下,要麼坐在她在木筏中央用雜物建起的小屋裡。到了晚上,她會小心地往外窺視。軌道飛行器猶如一顆明亮的星,總是高懸在東南方天空,比內維爾接管時的位置向東偏了不少。他該如何向木女王解釋呢?還有解釋的必要嗎?這對維恩戴西歐斯和大掌櫃有什麼好處呢?她有許多問題,卻無法得出答案。不過好消息是,如果內維爾在找她,那他肯定找錯地方了!對於暴露在天空下,她已經不擔心了。

  大概再過三十天,這些木筏就能抵達木女王的舊都。到那時,約翰娜和她朋友的生死,就取決於她能多快掌握王國內部的情況。

  有一段時間,約翰娜因為那些可能出現的情景寢食難安。幾天過去了,她能做的很少。她需要更多線索,這支艦隊原本打算去哪裡?她需要查看那些貨物。

  要怎麼做才能讓這群熱帶佬同意呢?

  如今,約翰娜已經走遍了所有木筏。儘管每只木筏上面都擠滿了嘈雜的熱帶佬,但這些木筏和她在王國見到的海難船完全不同。某個能清晰思考的生物向它們傳授過獨特的工藝技巧。船桅、船柱、索具和木女王的船隻很相似。貨箱整齊統一,她完全無法把它和熱帶群落的混亂聯繫起來。現在她有時間研究它們了,她發現貨箱側面的灼痕是大掌櫃的「共生體之王」標誌。

  只要不提及貨箱,這群熱帶佬還是非常歡迎約翰娜的。她的巧手和鋒利耐用的小刀時常能幫上它們大忙。除了它們偶爾發作的狂躁症和禁止碰箱子的規矩,在許多方面熱帶群落比共生體更有趣。這些傢伙總是玩在一起,如孩子般嬉戲打鬧。

  熱帶群落有時會突然停下手頭的重要工作,跑去玩彈性球。那種球似乎除了供熱帶爪族玩耍之外別無他用。這些球可以浮在水面,但每天都會被打丟好幾個,沒法作為它們長久的樂趣源泉。還有些時候,尤其是夜裡,爪族會聚集在筏子的最高處。其他筏子上的爪族也是如此。它們齊聲咆哮,發出陣陣嘶吼,還會高唱多年前從王國偷聽來的斯特勞姆歌曲的片段。它們會在黎明時分安靜下來,紛紛走下高處,用別的方式打發時間。有些會跳進水裡抓魚。約翰娜現在有很多時間可以做一些小實驗。她之前和共生體、單體和殘體一起待了近十年,但始終處在狗舍管理員的監管之下,行為不能超出北方爪族的接受範圍。

  約翰娜有很多新奇的發現。熱帶群落和共生體之間的差異,幾乎像共生體和人類之間的差異一樣大。約翰娜在筏子高處找到一個陰涼地。筏子上的所有爪族幾乎都看得到她。當她朝爪族喊時,那些懂薩姆諾什克語的爪族轉向她,這足以讓整個群落知道她的想法。當然,這不是某種超級智能,而是一種不同的智能。儘管它們在有些方面和狗差不多,但熱帶群落在優化局域搜索方面卻強于任何共生體或人類。如果她問「玩具球在哪兒」,幾秒鐘內,筏子上所有的球都會被拋向空中,就連她在前一天事先藏起來的那顆也不例外。而且她還看到,相隔百米遠的兩隻木筏上空也全是被拋起的黃色小球!

  果然。群落在優化局域搜索上有著奇跡般的優勢,可惜它們沒有全域意識。它們只會各自搜索自己那塊地方,不能站在全域的高度將結果聯繫起來。它們就像沒有聚合器的蔓延式思維玩具。這種局限存在于各方各面,從思維到……捕魚。

  約翰娜得出這一結論後,花了十天時間才教會所有筏子上的熱帶群落協作捕魚。通常,爪族們並不願意照做。自從船隊向北航行以來,水溫和氣溫都在持續下降,風暴也更嚴重了。海水太冷了,即便爪族也很難自在地捕魚。儘管群落總是慍怒陰沉,約翰娜還是漸漸教會了它們越來越複雜的協作。後來,有些臨時組合會在看見魚群時爬上桅杆,用零碎的爪族語或薩姆諾什克語通知其他成員。最後,群落中的臨時操帆手也加入了進來。它把一部分游泳時間拿來捕魚,全員就都不會挨餓了。

  雖然熱帶群落完全無法理解信譽的概念,但約翰娜認為,在取得這一成功後爪族更相信她了。現在,它們確實更努力去理解約翰娜要它們做的事,並迅速地按照她希望的——它們自認為約翰娜所希望的一一去做。約翰娜認為,她現在應該可以安全地打開大掌櫃的貨箱了。

  約翰娜通過一系列小心翼翼的試驗,發現這些貨箱設計得相當結實,無法輕易打開。她的小刀也起不了作用。她在桅杆附近的一個帶抽屜的櫥櫃裡找到一根鋼撬棍。這東西很像北方共生體用的杠杆。有了這根撬棍,再花費一些時間,她很快就能撬開貨箱了。

  一天早晨,起了風暴,那是如絞肉機般的風暴。在那些爪族意識到必須拴緊自己才能保證安全之前,風暴已經奪去了數條生命。風暴過後,約翰娜注意到,一隻箱子從中央貨堆上滑落。像往常一樣,爪族們試圖阻止它進一步下滑,它們用了一大堆繩索,縱橫交錯,打了各種死結。約翰娜發現,這只貨箱的木頭鑲板裂了,黑色的焦油正從縫裡滲出來——是防水用的嗎?

  約翰娜看著,那些爪族在箱子周圍跳來跳去,比平時更慌亂了。要是在平時,它們可能會注意到裂縫,但今天顯然沒有。約翰娜等到爪族群散開才開始行動。它們大多擠在筏子背風處的一張「偷來的」船帆下取暖。寒冷的天氣對熱帶爪族的影響更大,但船上全員都不好過。抱歉,夥計們,如果不是我勸誘你們劫持了這支艦隊……

  現在,筏子這邊幾乎看不到爪族。約翰娜抓起撬棍,跑到破損的貨箱旁。「修補一下而已。」她說。筏子上的所有爪族應該都能聽見她的話,約翰娜希望那些聽得懂薩姆諾什克語的爪族能幫忙掩護一下。她把撬棍插進開裂的鑲板後,猶豫了一會兒。木板裂開的聲音有可能給她帶來大麻煩。

  約翰娜沒時間驗證這種可能了,就在她猶豫之時,身後響起了低音喇叭般的聲音。她回頭看去。天人啊!一隻爬上木筏索具的爪族發現了她!那個勤勞的捕魚者原本可能只是盯著魚群,但現在它正盯著她,還發出了警報!

  幾秒鐘後,爪族就湧了過來,圍著她嘶叫。約翰娜跪下來,把頭歪向一邊,伸出雙手。這是人類傳達自己對爪族不構成威脅的最好方式。

  爪族一個個牙咬得咯咯直響,殺氣騰騰地撲了過來。不過後面的那群爪族並沒有往裡推。爪族們三三兩兩地組成思考集群。不過當前群落中滿是憤怒,一片混亂,這種方法無法奏效。那些臨時組合只堅持了幾秒鐘就放棄了,開始爭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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