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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尾聲

  剜刀過去的王國終於迎來了和平和寧靜,至少沒有出現殺氣騰騰的軍隊。不管是誰領導剔割軍隊的後撤,他的指揮手段十分巧妙。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當地的農民也敢露面了。老百姓倒還沒有驚恐萬狀,擺脫了過去的統治者,他們歡欣鼓舞。農田裡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農夫們辛勤地耕作,盡最大努力減少損失——人們記憶中最猛烈的大火,加上這一地區所發生的最激烈的戰鬥所帶來的雙重損失。

  女王派遣信使奔赴南方故土,向木城人宣佈勝利的消息。但她並不急於凱旋收兵。部隊幫助當地農民幹活,儘量不成為當地人的負擔。同時還徹底搜查了飛船山上的城堡,以及矗立在秘島的巨大的老城。老城裡的發現證實了多年來人們一直悄聲議論的種種駭人聽聞的恐怖行徑。可是,對方逃走的軍隊卻一直沒有下落。當地人的奇談怪論倒不少,但大多是不吉利的無稽之談。比如,傳說剜刀在遠赴共和國發動政變之前便在北邊修建了秘密堡壘,在那兒儲備了大量物資。但也有些人說,這些物資已經被鐵大人消耗光了。從北面山谷回來的農民說看見了撤退的剔割軍隊。有些還說他們親眼看到了剜刀本人——至少是一個身著顯貴服飾的共生體。還說什麼剜刀可以既在這裡,同時又在那裡,分成幾個單體指揮部隊撤退,之間隔著好幾公里路程。全是胡說八道,就連當地人也不相信。

  拉芙娜和女王卻有理由相信這些傳說。但她們頭腦清醒,並沒有派遣軍隊深入北方追擊。木女王的遠征軍本來就兵力單薄,北面又到處是地勢複雜的山谷、茂密的森林,綿延百里,直到冰牙地區折向西面到達海邊的地方。木女王不熟悉那一地區。如果剜刀按他平素長期準備的老習慣,在那個地區經營多年的話,貿然攻打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哪怕對方只有一些散兵游勇,而己方卻能召集一支大軍。由剜刀去吧,但願他的堡壘已經被鐵大人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木女王擔心,此人必將成為下一世紀的心腹大患。

  但問題的解決卻比大家預想的快。找上門來的竟然是剜刀,而且不是金戈鐵馬殺上門來。戰鬥結束之後二十來天,一日將盡,太陽已經隱入北面的群山,這時響起一陣警號。拉芙娜和約翰娜一躍而起,迅速趕到城堡堞牆,向長日無夜季節的落日方向隙望。太陽已落入北方的峽灣,橘黃色的陽光襯出北面群山的剪影。木女王的參謀們用許多雙眼睛觀察著山脊,其中有些人還有望遠鏡。

  拉芙娜和約翰娜共用一副望遠鏡。「山上有人。」被後面的陽光一照,只能看見黑乎乎的一團。一個共生體,舉著一面長條幅,每只組件擎著一根旗杆。

  木女王同時使用兩副望遠鏡。考慮到她的每雙眼睛各有其視角,可能比拉芙娜看得更清楚些。「對,我看見了。是一面休戰旗。我想,打旗的人我認識。」她憤憤地沖行腳說了幾句爪語,接著又用薩姆諾什克語道,「上一次跟那個組合說話,已經是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約翰娜仍用望遠鏡望著,終於道:「他……鐵先生就是他造出來的,對嗎?」

  「對,親愛的。」

  女孩放下望遠鏡:「我……我想,這個人我就不見了。」聲音有些恍恍惚惚。

  八小時以後,他們在城堡北面的山坡會面。這段時間裡,木女王的部隊仔細搜查了附近的山谷。防備對方的伏兵只是原因之一。對方來的是位特殊人物,本地有不少人一心盼著他死。

  木女王走向山上的會面地點,山勢在這裡陡然劇降,下面就是森林。拉芙娜和行腳跟在她身後十米外。按爪族的標準,這已經非常近了。木女王沒怎麼提這次見面的事,一路上沉默寡言。幸好行腳是個非常健談的人。「一年前,飛船在這裡降落時,當時我走的就是這條路。你看,有些樹都被著陸尾焰燒焦了。還好去年不像今年這麼乾燥。」

  森林中林木茂盛,幾個人低頭望著下面的樹梢。天氣雖然十分乾燥,空氣中仍然飄著一股樹脂的甜味。他們左邊是一個小瀑布,還有一條通向下面谷地的小徑——前來和談的客人已經答應從這裡上來。行腳將下面的谷地稱為農田,可在拉芙娜看來,下面是一片難以形容的亂七八糟。爪族農夫在同一塊地裡種上各式各樣的莊稼,田地周圍也沒有邊界,連個擋擋牲畜的圍欄都沒有。不時望得見一座小木屋,屋頂非常陡,牆壁凸向外面。長年積雪的地區,這種建築形式很常見。

  「看下面的農民,擠得真緊,好一夥亂眾。」行腳說。

  拉芙娜覺得一點也不擠。一小簇一小簇,每簇都是一個共生體,和別的共生體隔得相當遠。一群群分佈在農家小屋旁,田地裡還稀稀拉拉散著更多組合。木女王在那條穿過谷地而來的小路邊定住腳步。

  拉芙娜感到身邊的行腳緊張起來,一隻腦袋伸過她腰邊,向下面指點著。「那個肯定是他。一個人上來,跟講好的一樣。還有——」一部分他舉起望遠鏡,「嘿,這倒新鮮。」

  孤零零一個組合吃力地向這邊走來,走過女王的警衛。它還拖著一輛小車——坐在裡面的那個成員顯然是它的一分子。這算什麼?瘸子?

  地裡的農民走向田邊,排列在那個孤單的共生體走來的路旁。她遠遠聽見嗚嚕嗚嚕的爪語叫嚷聲。真要拉開嗓門大聲嚷嚷起來,爪族人的聲音可真是非常、非常響亮。警衛們趕上前去,將太靠近路邊的農民轟走。

  「還以為我們解放了他們,他們會感激我們呢。」衛兵和農民們差點打了起來。自從飛船山上的戰鬥結束後,拉芙娜還是第一次看到木城兵和當地人發生近於暴力的衝突。

  「他們確實感激我們。那些人大多喊的是殺死剜刀。」

  剜刀,皮先生,救出傑弗裡·奧爾森多的共生體。「仇恨深到這個地步?」

  「愛戴、仇恨、恐懼,混合在一起。一個多世紀以來,他們始終生活在他的利刃之下。現在他來了,成了瘸子,沒有部隊護衛。可他們還是怕他。下面那麼多農民,真要上來,咱們的衛兵是擋不住的。但他們沖得並不是很厲害。這裡是剜刀的地盤,他一直像個好農民照料自己的田地一樣經營它。不,好農民不會像他那樣.把人民和這片土地當成一項什麼大實驗。研究了數據機裡的資料後,我才明白他是什麼人:一個領先於他的時代的魔鬼。甘願替他殺人送命的人還有不少,隱藏得很深,誰都不知道他們的身份……」行腳停住話頭,認真觀察。

  「還有,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怕他?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這個:他竟然敢孤身一人到這裡來,遠離一切可能的援兵。」

  拉芙娜把腰間範的手槍挪到前面。帶槍很不方便,而且太招搖。但她還是慶倖自己帶著它。她望望西面秘島的方向,縱橫二號就停在那裡的城堡外,動彈不得。除非綠莖能為它重新編制一套基本程序,否則它再也飛不起來了。綠莖覺得前景不大樂觀。不過她和拉芙娜好歹在貨艙中支起了那支射線槍。遙控武器簡單到極點。好吧,也許剜刀打算來個出其不意,但我們這邊也可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那個五位一體走近山腳,被山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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