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五六


  兩人在大市場逛了一個多小時,寫寫畫畫驀地產生一個想法。突然間,他使勁搖晃著腦袋,掉轉身體,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出日用品市場,走進一條小巷。行腳趕上他,「怎麼?人太多受不了了?」

  「我剛才突然有了個想法。」寫寫畫畫道。那麼擠的地方,這種事毫不希奇,各種想法總會不請自來鑽進你的腦袋。問題是,這個想法非常值得認真思考……幾分鐘裡他一聲不吭。這條小巷很陡,彎彎曲曲繞過城堡所在的小山。山坡一側是一排排市民的家宅,另一側是海港,沿山坡向下是曲曲折折一排排屋頂。這裡的房屋都很好,屋頂牆壁上有不少雕飾。面朝街道的房屋中還有幾間開著鋪子。

  寫寫畫畫放慢腳步,把成員散開些,免得自己踩著自己。他現在已經清楚了,用不著再向約翰娜提供獨創性的見解,數據機裡的發明已經夠多的了。但他們還是需要他,尤其是約翰娜。麻煩的是他們自己還沒有認清這種需要。最後,他開口對行腳道:「有一件事你覺不覺得奇怪?剔割分子居然沒有進攻這裡。你我那一場大鬧,秘島的大人物從來沒有出過這麼大的醜。更不用說我們手裡還掌握著可以徹底打垮他們的關鍵。」約翰娜和數據機。

  行腳猶豫片刻,「嗯,我想可能是他們的部隊還沒作好準備。我覺得,如果有這個本事,他們早就會來攻克木城了。」

  「也許他們有這個本事,只不過要付出巨大代價。可是現在,完全值得付出這麼大代價。」他嚴肅地望著行腳,「不對,我覺得另有原因……飛行房子在他們手裡,但他們不知道怎麼利用。他們是想活捉約翰娜,就跟想把我們其他人殺個精光一樣。」

  行腳恨恨地說:「要不是鐵大人緊趕慢趕把兩腿人殺得一個不剩,他現在壓根兒不會找不到人諮詢。」

  「這話不錯,剔割分子現在肯定明白過來了。我敢說,木城人裡一直有剜刀的間諜,但現在的數量比過去多得多。剛才市場裡那麼多東部人你也看見了。」東部地區一直是剜刀同情者的溫床。東部人向來冷酷無情,即使在剔割運動之前,他們就經常殺死達不到育種標準的幼崽。

  「我只看見一個,跟傭工經紀談話那個。」

  「對,但你怎麼知道還有多少喬裝打扮肩負特別使命的共生體?我敢拿性命打賭,他們肯定計劃綁架約翰娜。要是他們猜出我們跟約翰娜磋商的是什麼事,說不定還會殺死她呢。你還不明自?我們必須提醒女王和維恩戴西歐斯,把人民組織起來,嚴防間諜。」

  「共生體日用品市場走一趟就冒出這麼多靈感?」語氣可能是驚歎,也可能是不敢相信。寫寫畫畫說不清。

  「這個嘛,嗯,也不是這樣。靈感這種事總是隱隱約約的,但我的想法經得起分析,你以為如何?」

  倆人默不作聲走了幾分鐘。山坡上風更大些,景色也更加壯觀。或者是大海,或者是一望無際的灰色綠色的森林。一切是那麼平和……因為角鬥雙方玩的是一場暗中動手腳的把戲。幸好寫寫畫畫對這種事有一種特別的敏感。畢竟,派遣他刺探秘島機密的正是共和國政治警察。雖然他花了好多個十天才勸說人家派遺他,但最後他們不還是挺熱心的?無論你發現了什麼,我們都樂於參考。這是共和國政治警察的原話。

  行腳一路聊著無關緊要的閑天,好像被寫寫畫畫剛才的話嚇了一跳。過了很久他才開口道:「……有些事,也許應該讓你知道。這些事一定要絕對保密。」

  「我死也不會說出去!行腳,我不是隨便亂說話的人。」寫寫畫畫有點委屈——對方竟然不是百分之百信任他,還有,他還擔心行腳發現了什麼被他自己忽略的情況。後一種情況他其實不應該有太多顧慮。他也看出行腳和女王成了情侶。什麼內部信息,或者他無意間聽說了什麼情況也許她對他透露了什麼內部信息,或者他無意間聽說了什麼情況。

  「好吧……你剛才說的事其實屬￿內部機密,不應該到處嚷嚷。你也知道,木城的安全機關由維恩戴西歐斯負責。」

  「當然知道。」這本來就是內務大臣的職責所在。「不過有這麼多外來人口到處逛蕩,我可不敢說他的工作成績有多麼出色。」

  「其實,他的工作成效突出。秘島高層人物中就有維恩戴西歐斯的間諜,地位非常高,只比鐵大人低一級。」

  寫寫畫畫眼睛都瞪圓了。

  「沒錯。看來你也知道這有多重要。通過維恩戴西歐斯的特工,女王幾乎可以知道秘島內閣會議所討論的一切。只要好好安排,散佈些假情報,咱們就能牽著剔割分子的鼻子走。除了約翰娜,這件事可能要算女王的最大優勢了。」

  「我——」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這麼說,這裡反間諜工作的鬆懈只是個假像?」

  「不完全是這樣。我們應該讓木城看上去固若金湯,牢不可破,只有幾處薄弱環節。這樣一來,剔割分子就會推遲正面進攻,覺得搞間諜活動對他們更有利。」他笑了起來,「我敢說,維恩戴西歐斯聽了你的批評意見一定大為惱火。」

  寫寫畫畫也勉強笑了一聲。他有點不知所措,但另一方面,別人重視他的批評意見,又使他覺得挺高興。維恩戴西歐斯可真狡猾,肯定算得上這個時代裡最出色的間諜大師——可是他,寫寫畫畫,卻幾乎看透了他的底細。回去的路上寫寫畫畫沒怎麼說話,只在飛快地動腦筋。行腳做得對,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多麼明智:嚴守機密至關重要。絕不能隨隨便便談論這種事,連老朋友之間都不應當。就該這麼辦!他的意見要直接向維恩戴西歐斯反映。從今以後他將扮演一個全新的角色,這個角色不能抛頭露面,卻會發揮巨大的作用。到最後,連約翰娜也會明白,他寫寫畫畫究竟有多麼重要。

  潛入黑暗,像潛入深井。用不著看顯示窗,這就是出現在拉芙娜腦海中的形象。銀河就像一個大圓盤,中轉系統己經遠在圓盤邊緣,縱橫二號在圓盤中央直插下去,直插向爬行界深處。

  他們逃出來了。縱橫二號身負重創,但他們已經逃離中轉系統,正以接近五十光年的時速逃逸。每過一個小時,他們便更加接近飛躍下界,電腦計算躍遷所花的時間也更長,飛船的相對速度也越來越慢。但不管怎樣,他們總是越飛越遠,現在已經深處中界底部了。感謝上帝,還沒有出現追兵。不知瘟疫派遣什麼力量擊垮中轉系統,它的手下至今還不清楚縱橫二號的情況。

  希望。拉芙娜覺得自己內心深處出現了希望。飛船的醫療系統宣佈范·紐文可以獲救,病人的大腦已經有了活動跡象。他背上那道可怕的傷口裡從前是老頭子的嵌入裝置,這是一種有機體設備,使範與中轉系統的本地網絡緊密銜接,通過中轉系統又與高高在上的天人聯通。天人死亡時,範體內的裝置不知怎麼回事開始壞死。這樣一來,范作為人類的一個成員仍然會生存下去,但願他能活下去。外科程序認為,三天之後,他的後背就會恢復到可以接受肌體再造手術的地步。

  與此同時,拉芙娜對自己親身經歷的這場大災難有了進一步瞭解。每隔二十個小時,綠莖和藍莢便會駕著飛船拐一個幾光年的彎,插進文明網的某個主幹線路,切入新聞組。航行時間超過幾天的飛船都會這麼做,商人和旅行者可以通過這種手段輕鬆獲得信息,追蹤可能在旅行結束時影響其生意成敗的事件進展情況。

  根據新聞組裡的消息(也就是說,根據大多數帖子的看法),中轉系統已經徹底毀滅。啊,格隆多,啊,依格拉萬和薩拉爾。都死了嗎?或者成了變種手中供其驅使的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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