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深淵上的火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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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團[58]:別的設計是有的,但鐵先生卻需要很長很長時間才能製造出來。傑弗裡,我們的飛船馬上就會啟程,不等鐵先生製造出其他東西,我們就會到了。 聯絡對象[58]:你要來了?你中於要來了!!!你什麼時後出發?什麼時後到? 拉芙娜通常在鍵盤上打出發給傑弗裡的信息,讓自己對那個孩子的處境有點體會。看樣子他還挺得住,但有時候他一連幾天不寫信。(把「精神抑鬱」這個詞與八歲的孩子聯繫在一起顯得非常不自然。)還有的時候他沖鍵盤使性子發脾氣,她似乎可以越過兩萬一千光年的距離,親眼看見一雙小拳頭使勁捶打著鍵盤。 拉芙娜看著顯示屏,微笑起來。今天她總算可以不作模模糊糊的許諾,給他點兒明確的東西了。信息[59]傑弗裡一定喜歡。她敲擊鍵盤,打出一段話:「傑弗裡,我們計劃七天后出發。途中耗時約三十天。」該不該說得這麼肯定?界區分界線新聞組最近一批帖子顯示,底層波動異乎尋常地頻繁。尖爪族的世界太接近爬行界了……如果「風暴」加劇,旅途所費時間肯定遠不止三十天,甚至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時間會超過六十天。她從鍵盤前往後一靠,這些情況該不該說?咳,最好還是實話實說,這些數據會影響那些幫助傑弗裡的當地人。她向傑弗裡說明了種種「如果」、「但是」,接著對那艘飛船大加描繪,說他們會帶去如何如何神奇的東西。那孩子一般不會寫太長(除非轉述來自鐵先生的信息),但他好像很喜歡從她這裡收到長信。 縱橫二號正在作最後的調試。超能驅動器已經安裝完畢,調試成功。車行樹們還駕著它飛出去幾千光年,測試它的集束天線。天線運行也非常穩定,大半個航程中她都能與傑弗裡保持聯繫。就在昨天,飛船裝上了補給品(聽上去就像中世紀的探險準備,可他們畢竟要飛出去很遠,實時描繪的分界圖又不能完全相信)。明天某個時候,格隆多的手下將把非常適用於救援行動的種種設備載入貨艙。這些她該不該提?其中有些裝備傑弗裡的當地人朋友聽了或許會覺得有點害怕。 當天傍晚,她和車行樹們開了個海灘派對。他們就是這麼叫的,其實算不上真正的車手派對,更像人類版本的小聚。藍莢和綠莖從水裡滾出來,在海灘上找了塊沙子又暖又幹的地方。拉芙娜把飲料放在藍莢的蒙布上,大家坐在沙灘上欣賞落日景色。 派對成了歡慶會,慶賀拉芙娜獲准隨船出發,慶賀縱橫二號己經基本上作好準備,不久便可以啟航。但是,「你真的想去嗎,女士?」藍莢問道,「我們倆會賺一大筆錢,可你——」 拉芙娜笑起來,「我會得到出差津貼。」她百般請求才獲得批准,再沒什麼為報酬討價還價的空間了。「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真的想去。」 「我很高興。」綠莖說。 「我高興得笑起來。」藍莢說,「乘客愉快心情,我和伴侶最高興不過了。上次和承包商旅行之後,我們幾乎對兩足生物徹底喪失了好感。現在沒有好擔心什麼的了,危機新聞組過去十五小時的帖子你看了嗎?瘟疫已經停止擴張,疫區邊界已經明確下來。變種進入了中年階段,穩定了。我大可以動身馬上。」 藍莢滿腦子全是對尖爪族「共生體」的揣測、救出傑弗裡和其他倖存者的計劃。綠莖時不時補充點想法。她不像以前那麼害羞了,但看上去還是柔和得多,不像她的伴侶那樣大膽果斷信心十足。她的信心是以事實為基礎的。一個星期之後才出發,她對這一點很滿意。縱橫二號仍在進行最後的調試,格隆多還說服了集團,派出一支牽制艦隊,其中五十艘飛船已經作好出發準備,本周結束時艦隊飛船數量就將達到一百艘。 塢站緩緩移動,進入夜晚。由於外層籠罩著薄薄一圈大氣,這裡的晚霞出現時間很短,但霞光燦爛,美不勝收。海灘和樹林在地平線射來的夕照中熠熠生輝,傍晚的花香混合著海水的鹹味。海岸對面,天光明亮,襯出一重重黑色剪影:可能是弗林尼米集團的奇異建築,也可能是運行中的塢站,究竟是什麼,拉芙娜一直沒弄明自。太陽滑入海平面下,天低處被霞光照成橘紅,天頂卻是更寬闊的一道青綠,可能是含氧電離層。 兩個車手沒有轉動小車,尋找更好的觀景處——就拉芙娜所知,他們一直在朝那個方向極目觀望。但兩人已經不說話了。太陽落下去,細碎的浪花把陽光折射成上千種光影圖案,自色浪花間跳動著綠色、黃色。她想,兩個車手現在一定希望置身其間吧。她常常在日落時分看見他們,故意坐在浪頭最大的地方。海水退下去時便能望見兩人的樹枝,像呼籲陳情者的手臂一樣伸向天空。每當這種時候,她幾乎可以理解止樹們:用盡一生時間,將這種反復出現的時分銘記心頭。她在綠色的微光中笑了。焦慮、計劃,隨它們去吧,以後有的是時間。 他們一定像這樣靜靜坐了二十分鐘。在彎彎曲曲的海岸線上,她望見一簇簇小小的火頭出現在越來越濃的夜色中,那是辦公室的人們出來歡聚。很近的地方傳來嚓嚓嚓的腳步聲,她轉過身來,發現是范·紐文。「這邊來。」她喊道。 范朝他們慢步走來。自從兩人上次交鋒,他很少露面。拉芙娜猜想她的有些話真的刺傷了他。就這一次,我真的希望老頭子能讓他忘記。范·紐文可以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不應該因為夠不到他的上級便轉而傷害他。 「找個地方坐坐,銀河半小時後就會升起來了。」車行樹沙沙作響。他們完全沉浸在落日夕照中,到現在才發現來了客人。 范·紐文走過拉芙娜一兩步,雙手叉腰,佇立著遙望大海。他轉身看了她一眼,綠色晚照中,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熾烈表情。過去那種歪歪斜斜的笑容又出現了,「我想我應該向你道歉。」 老頭子總算同意你加入人類的行列、具有人類的感情了?但拉芙娜還是被打動了,她垂下眼睛,「我想我也該道個歉。老頭子不打算幫忙是他的事,我不該朝你發火。」 范·紐文輕聲笑了,「你的錯誤肯定比我的小些。我還在琢磨上次什麼地方說錯了話,冒犯了你,但……我想我的時間不多了,來不及改正錯誤了。」 他的目光又轉向大海。過了一會兒,拉芙娜站起身朝他走去。從近處看,他的目光有點呆滯。「出什麼事了?」老頭子,你真該死!打算拋棄他就一下子拋棄好了,別慢吞吞地折磨人! 「你是超限界天人的大行家,對不對?」 又開始取笑了。「這個嘛——」 「老大們也有戰爭嗎?」 拉芙娜聳聳肩:「什麼事都有流言。我們認為天人之間也會有衝突,但這些衝突非常微妙,不足以稱之為戰爭。」 「你基本上是對的。有衝突,但衝突方式比下面這兒多得多。通常情況下,彼此合作帶來的好處更大……我沒把變種當回事,這也是原因之一。再說,那東西可悲至極,嘰嘰歪歪的混帳,把自己窩裡都搞得烏七八糟。就算它有心殺害其他天人,這種事兒也絕不會發生,一億年內都不會……」 藍莢滾了過來:「這一位是誰?女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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