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盡頭(67)_弗諾·文奇

六七

　　§21　網絡公會之間的衝突

　　阿爾弗雷德·瓦茨看著這夥癲狂的瘋子漸漸遠去。

　　他身旁的兔子應和著那些人的口號，還搖擺著身子，好像它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他人的言行打動了。「哈，」它晃了晃手中的胡蘿蔔，「我都等不及了，真想看看他們發現對手是誰時，臉上有什麼表情。」

　　瓦茨低頭看著那對毛茸茸的耳朵，「關掉你的公開顯示設置。」我們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你擔心過頭了。」兔子最後咬了一口胡蘿蔔，把殘餘的根部扔在一邊。這一次，胡蘿蔔根還沒等掉到地面就消失了。「好吧，博士。我關掉了。下面幹什麼？」

　　瓦茨嘟囔了一聲，起身向南走去。實際上，兔子的輕率更令他感到惱怒，而不是擔心。今晚如果一切順利，美國人多半連這只兔子都發現不了，更不用說印–歐聯盟了。但如果美國人警覺起來，他們很快就能發現阿爾弗雷德在此地的身份——不管他是否與兔子待在一起。慶子和她的小組設計了一個精巧的決策程序，一個「偶然性決策樹」，精確地描繪了在各種出岔子的情況下，什麼可以矢口否認，什麼仍能取得成功。二十年前，阿爾弗雷德會對這種自動計劃程序一笑置之，但現在，他自己的秘密分析師小組也設計了一棵決策樹。它以慶子的樹為基礎，所有分叉最終都指向最糟糕的情形——例如心智控制項目的徹底曝光。

　　阿爾弗雷德從桉樹林最濃密的地方走了出來。一群微型機器人隱秘地追隨在他周圍。它們中的任何一個在本地都是非法的，內部都裝有多個不受美國國土安全部監控的芯片。在公網裡，瓦茨依舊扮演著寶萊塢大腕的角色；而與此同時，這些小裝置提供了一個私網：一旦偶然性決策樹的某些分叉變成現實，它們就會十分有用。

　　除此之外，還有個微型隱身飛行器在上方跟隨著他，接收著私網的信號，並把信號分割成上千個片段，發向西方的天際。除了那些非常接近現場、非常警覺的人之外，沒人能發覺這種能量脈衝。但信號組合起來後，慶子設在太平洋彼岸的雷達陣列就能接收並識別。這是他們的私人軍事網絡。理論上，他們以此保持聯繫，但實際上，阿爾弗雷德已經斷網超過三分鐘了。他知道艾麗絲·宮今天當值，充當的可能是分析師。在失去軍網的聯繫之前，他已經發起了對她的攻擊。很快，她的監控工作將聚焦到一個無害的實驗室文件上——當然在她的眼裡會顯得相當有害。已經發生了嗎？或許他該上公網查查。

　　「快，博士，快點。」兔子跳著舞步，模仿著阿爾弗雷德在八年前首次聽到的某支曲子說道，「有問題嗎？」

　　「沒有。」瓦茨說道，「你的人到位了嗎？」

　　「別擔心。除了裡維拉和顧之外，其他人都到了。在和你說話的同時，我正引導著剩下的兩位繞過人群。如果你想接駁上他們的光纖，最好快點。」

　　他們走上了一條夯實的小路，地面變得堅實平整。不過，隨行的隱身機器人限制了他們行進的速度。

　　他們走進人群。幾乎每個人都在朝圖書館走去。他瞥見了裡維拉和顧。有那麼一瞬間，他還看到了兩個騎在自行車上的孩子。與哈西克人和精靈有關聯嗎？他本來應該向自己的分析師提問——如果他能連上軍網的話。

　　神秘陌生人帶著羅伯特離開了小路，走過一排曾經是校園管理處的小平房。羅伯特打開虛擬燈光，照亮了崎嶇不平的地面。視窗效果幾乎是實時的，比傳統手電的光照效果清晰得多。神秘陌生人走得很急，羅伯特沒時間四處看。「剛才那地方有很多真正的燈，」他說道，「比以前多。為什麼——」

　　「哈西克公會熱情過頭了，破壞了一些攝像設備，所以需要真正的燈光。」陌生人譏笑著說，「別擔心。沒人會受傷，而且，那種……牽制活動對我們有利。」

　　陌生人放慢了腳步。羅伯特抬頭觀察了一陣子。他的目光越過山頭，通過樹木高處的某個視點，看了一眼地面上的人群。在真實世界裡，他們是一群互相叫喊的學生，有幾個還扭打在一起。然而，稍微加上些圖層，這些人就變成了他們希望被別人看到的樣子。哈西克衛兵和圖書管理員正與各種毛茸茸、色彩鮮豔的生物——看上去像是大眼睛的哺乳動物——打成一團。「哈！這就是精靈公會進攻哈西克公會？」

　　「差不多吧。」陌生人似乎在傾聽著什麼。有人正在從山頭上下來——一個圖書管理員戰士，卡洛斯·裡維拉。胖墩墩的裡維拉沖著神秘陌生人謝裡夫和羅伯特點點頭，「一片混亂。」

　　「是一片有用的混亂。」陌生人說道。

　　「對。」卡洛斯關閉了自己的疊加圖層：他的帽子變成了反戴著的普通棒球帽，長袍也蛻變成了沙灘短褲和他常穿的 T 恤。「但願這種戰鬥不要從此變成傳統才好。」

　　神秘陌生人指點著他們穿過灌木叢。「傳統？」他說道，「不挺好的嗎？就像內衣襲擊，或者把汽車放在辦公樓頂上。這些都是美國大學的偉大之處。」

　　裡維拉氣喘吁吁地跟在他身旁，「也許吧。圖書館虛擬化之後，我們的業務量上升了，可是——」

　　羅伯特仍在注視著小山那頭的人群，「我本以為網絡公會的核心價值觀是與他人共容共存呢。」

　　「大體上是吧。」裡維拉說道。他們走了一個大圈，繞過一個甚至在虛擬狀態中依然十分黑暗的區域。謝裡夫的影像閃動並抽搐了幾下。這地方的人太少，隨機網絡的覆蓋密度不夠，網衣不得不做出大量推測。

　　「問題在於，」裡維拉繼續說，「圖書館太小了。理論上，我們可以支持多種公會，就像金字塔山一樣。但實際上，我們的環境太擁擠，不可能容納多種互相矛盾的觸覺。因此，管理層打算把地下室分配給精靈公會，以此滿足他們的要求。」裡維拉停住腳步，羅伯特差點撞上他。「你早知道這樣做行不通，是嗎？」卡洛斯看著陌生人謝裡夫。

　　陌生人轉過身來，笑著說：「我早已把最好的建議給你了，夥計。」

　　「對。」裡維拉承認道。他扭頭看著羅伯特，「他給了你什麼，教授？」

　　「我——」

　　「喂喂！」陌生人打斷道，「我覺得保留些秘密會讓每個人都更舒服些。」

　　「好吧。」兩個受害者同時說。

　　「不管怎麼說，」陌生人說，「把升級圖書館計劃的爭議轉變成網絡公會之間的衝突，我對這一手相當得意。混亂可以干擾人們的視線，讓他們不再注意其他事情，比如我們正在幹的事。」

　　他們走出了樹林，順著一個陡峭的斜坡向下走去。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已經遠離了圖書館，眼前就是吉爾曼路。卡洛斯冒冒失失地走上公路。汽車紛紛或是減速，或是加速，或是變更車道，始終給他留出足夠的空間。羅伯特猶豫著想找條人行橫道線。該死的。最終，他還是跟著卡洛斯走進車流。

　　＊＊＊

　　米莉在吉爾曼路北停了下來。

　　「我們要去哪兒？」胡安問道。

　　「他們正向著吉爾曼路走下來。」桉樹頂的視點顯示著羅伯特和圖書管理員卡洛斯·裡維拉穿行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圖像不連續，因為那兒的攝像頭比較少，米莉確信自己看到的影像應該是真實的。再過幾分鐘，那兩個人就要到達公路了。

　　「往南走的人都會走那條路。」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