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盡頭(65)_弗諾·文奇

六五

　　漢森笑了，「我告訴過你。實驗室認為這次戰鬥也是社區服務的一種。再說，它還能羞辱韋爾塔國際。」她看了每個人一眼。除了基因調控組，實驗室的全部晚班人員都在這裡了。希拉的解釋已經足以讓蒂姆全身心投入這次冒險。工作之前，他對實驗室工作充滿嚮往。這些實驗室的設備是大學課程的基礎，但世上有幾個人能有機會看到它們——實實在在地看到？可是工作後他才認識到，更多的時候，他的工作只是對付不聽話的清掃機器人，或是運送尚未完工的貨物。是的，有時也會遇到真正的問題，讓你有機會和用戶交流，幫他們設置實驗設備。但接著你就得花上好幾天的時間來設計自動程序，避免再次發生類似問題。今晚的突發事件打破了平時的無聊沉悶，讓所有值班人員欣喜萬分，連非精靈愛好者都一樣。

　　「好了，」希拉說道，「大家排好隊形。」每個人都轉變成了精靈角色。有的成了仙人掌獸和海狗獸，還有一頭巨大的猛獁獸——猛獁獸是希拉本人。她看了翰恩一眼，「你不能當精靈大王，已經有人用了。」

　　「可我指揮著整個獸群呀。」他指著跟他上樓的小幫手們說。

　　「你只是在引導它們，蒂姆。你可以當個精靈小王。」

　　「好吧。」他改變了外形。所有外形都是第一流的設計，而今晚是它們的首次亮相。過了今晚，這些形象還能為他們獨佔嗎？蒂姆十分懷疑。但希拉想好好玩一場，他不能掃她的興。

　　隊伍出了大門，走進霞光下的傍晚。桉樹頂上仍然點綴著餘暉。在他們南面，隔著幾條溝渠，那個巨大的雙金字塔形建築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建築的上部安裝著玻璃幕牆，攀緣植物覆蓋著已淹沒在黑暗中的下部。蓋澤爾圖書館。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是裸眼中的景象。行進過程中，希拉等人調整著視點設置，以協調現實世界。他們沒進行過排練，因為想做到出其不意，不但要讓哈西克公會大吃一驚，更要讓即將前來觀瞻的人震撼不已。一陣「噗噗」聲後，桉樹一棵接著一棵變形成了月亮花樹，葉子在晚霞下反射著熒光。

　　「有人看到我們了。」他們中的一個說道。

　　「當然，我們太顯眼了。奔跑獸正沖向圖書館，看到了嗎？」

　　「還有從我們的地下室飛出去的飛鳥獸。」

　　每個形象帶來的收入中，都有極少一部分進入精靈公會，由它按比例分配給各個關聯人。這一次，蒂姆不在意這種搶劫。精靈公會關聯人的範圍極其廣泛，連世界最偏僻角落的非法硬件商都能分享特許費的好處。

　　[短信]漢森→夜班人員：

　　儘量別讓人看見我們的裝備。

　　某些本地提供的視點能顯示出被疊加圖層覆蓋的真實物體，而希拉希望盡可能多地保護自己的隱私。對手哈西克公會看到的只能來自公共視點和他們自己的裸眼。翰恩示意裡克·斯梅爾和其他幾個人執行希拉的命令，他本人則集中精力驅趕獸群。實驗室小幫手的行走距離和協調性足以支持它們走到圖書館，但這些機器人平時只負責清掃和模塊更換，並不擅長在戶外的野地裡奔跑。

　　實驗室為這次行動開了綠燈，所以蒂姆·翰恩事先做了充分準備，為機器人小幫手設置了外觀。有些變成了蟹腳獸，朝著各個方向射擊，還不斷淌著涎水。在現實中，這些機器人有四百隻移動機械手，業內人士稱之為「鉗子機器人」，它們行走的速度勉強能跟上人類。他還設置了獨角獸和人馬獸，這是他的清掃機器人和樣品傳送機器人。緊跟其後的是實驗室最大的兩台機器，即重型裝載機，它們現在變形成了藍棘龍。兩周以前，實驗室裡首次傳言今晚的冒險行動時，他就開始著手設計物理參數了。眼前這些成品的視覺效果十分驚人，影像與底下的機器之間嚙合完美。翰恩還在機器的表面安裝了觸感裝置。拍一下獨角獸的屁股，你能感覺到肌肉在光滑的毛皮下微微顫動，與視覺之間的配合可以說天衣無縫。只要觸摸它的人不是太多，觸感裝置的速度完全能應付。他在金字塔山上觸摸過的任何東西都比不上它們。當然，遠程觀眾無法體驗到這一點，但它們肯定能提升精靈中實體參與者的士氣，打擊敵人——哈西克公會——的氣焰。

　　敵人已經開始行動了。五個衛兵站在圖書館東面的平臺上，還有一個圖書管理員埋伏在蛇形路旁。

　　「他們就這麼多人嗎？」

　　「目前是這樣。」猛獁獸希拉說道，「我只希望我們不要太分散了。」

　　「是啊。」這是精靈世界觀的核心，但同時也是它的弱點。精靈是由比特和片段構成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孩子們按照各自獨特的意願創造了它們，所以精靈公會才擁有如此之多的設計。而哈西克公會則奉行更具侵略性的信仰，他們認為萬物都應該按照統一的原則來運行。目前對圖書館的控制也體現了他們的這一原則。

　　猛獁獸上上下下跳個不停，同時，希拉通過一個外接擴音器沖著敵人大聲咆哮，翰恩只覺得周圍的空氣中都充斥著她的吼聲：「讓開！」

　　「這是我們的地盤！」

　　「這是我們的圖書館！」

　　「我們需要真正的書！」最後這一聲聽上去挺像那麼回事，只不過，精靈世界中的許多人都身處世界的偏僻角落，並不需要實體書。

　　希拉的隊伍向前沖去，爆發出戰鬥的呐喊。但此刻，又有十多個哈西克人加入剛才那五個衛兵的行列。他們中大多數是虛擬的，但與環境的匹配無懈可擊。對方無疑也為今晚做了準備。這是網絡公會之間的衝突，目的是用影像向世人證明，自己一方才是圖書館更好的選擇。

　　雙方都認為自己對對方的把戲了如指掌，但是，蒂姆為今晚準備了一道特殊的菜肴：

　　哈西克人沖著精靈軍隊發出可怕的怒吼。他們看到了蟹腳獸，以及它們身後那兩個面目不清的大傢伙。但哈西克人認為這一切不過是精心設計的影像，由遠程玩家躲在後面操控幻象。但是，第一頭藍棘龍碾著瀝青路面撲上來了。哈西克人立即意識到這頭怒吼的猛獸是真傢伙。與此同時，一隻人馬獸——一個樣本傳送機器人——沖了出來，對準某個衛兵的腳踝咬了一口。在現實世界中只是一次小小的電擊，但那個哈西克人還是倉皇逃竄，一路發出陣陣哀嚎：「作弊！作弊！」

　　哈西克人說得沒錯，確實是作弊。不過翰恩查了一下網絡統計，發現對本方的支持率竟然翻了一番。再說，我們是正義的一方。儘管蒂姆·翰恩沒用過幾次實體圖書館，但這裡發生的一切激怒了他。

　　平臺暫時歸他們所有了，希拉卻猶豫起來。

　　[短信]漢森→夜班人員：

　　我不想就這麼闖進去，我覺得他們有詭計。

　　「沒錯！看！」斯梅爾高聲叫道，引導大家進入顯示圖書館入口處的視點。影像顯示，有種類似蜘蛛的東西把守著通往圖書館大門的最後一道關口。厚厚的一層蜘蛛，幾乎完全遮住了地面上的馬賽克。緊接著，這個視點被關閉了。

　　「上帝，那些東西是真的嗎？」

　　「……我感覺有一部分是。」希拉說道。

　　「不可能，連電子工程師都不可能有這麼多機器人。在這場戰鬥中，我們擁有機械上的優勢。」

　　但是，有沒有可能是敵人從機器人愛好者那裡借的呢？那群東西中，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

　　希拉停了下來，似乎在傾聽來自地球某個角落的建議。接著，她大聲叫道：「到樹林裡去！」

　　大家發出一陣不太整齊的叫喊聲。經過合成後，聲音變得洪亮而怪異，體現出精靈的特點。他們沖進圖書館東南方的樹林。這裡的網絡不太好，但虛擬影像融入陰影，正好掩飾了不太調和之處。

　　清掃機、樣品傳送機和鉗子機器人這樣的小型機器人輕鬆地鑽進了滿是落葉的林子。但重型裝載機遇到了麻煩，被柔軟的地表陷住了。翰恩在它們周圍忙碌著，時不時這兒推一下，那兒又挪塊石頭。巨獸蹣跚著慢慢向前移動。這種工作和他在實驗室裡幹的活兒沒啥區別，但他還是不住抱怨著。

　　[短信]翰恩→漢森：

　　沒用，希拉，蜘蛛機器人會跟著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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