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諾·文奇 > 彩虹盡頭 | 上頁 下頁


  甘布克說道:「我承認我們能控制兔子。但它有完成任務的能力嗎?不太可能。」

  「對我們的計劃有新想法,甘布克?」這是慶子的真實聲音。她的語調很輕快,但阿爾弗雷德知道她也有很深的疑慮。

  「當然,」甘布克有些坐立不安,「聽著,基於技術創新的恐怖主義是人類生存的最大威脅。大國們——我們、中國和美國——已經和平共處了一段時間,主要歸功於我們意識到了危險,並且迫使其他國家也保持克制。但是,現在我們發現美國人——」

  慶子說道:「我們還不能肯定是美國人,甘布克。全世界的研究者都在使用聖迭戈實驗室。」

  「話是沒錯。一個星期以前,我和你一樣不能肯定,但是現在……想想看:這次武器測試可以說是保密工作的經典案例,我們是因為撞了大運才發現了它。測試工作進行得有序且專業,屬￿大國水平。大國做事一貫謹慎,他們只在自己的實驗室內開發武器,到了實地測試時才投放到別的國家。」

  慶子發出一陣笑聲,有些像打鳴,「為什麼一個大國會通過瘟疫來密謀一場革命?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甘布克點了點頭,「是的。這麼做,對恐怖分子來說是可以理解的,但一個大國則不然。剛開始,我認為整個事件是一場無邏輯的災難,但我的分析師對此進行了反復研究。他們認為『蜂蜜奶油杏仁糖症狀』並不簡單地只是某種致命疾病的替身,事實上,它是測試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敵人想測試的是比生物武器更可怕的東西。他們離掌握實用的攝心術已經不遠了。」

  慶子陷入了沉默,連她的水晶都不再移動。攝心術?這是本世紀初的科幻術語:無條件服從,簡單來說,就是心智控制。人類歷史上一直存在著低層次的、針對整個社會的心智控制。一百多年來,「絕對的勸服」一直是學術研究中的主題;近三十年來,它在技術層面上已成為可能——特別是在最近的十年間,它的某些形式在嚴格設置的實驗室狀態下已經變成現實。

  水晶開始變位,阿爾弗雷德能感覺到慶子正看著他。「這是真的嗎,阿爾弗雷德?」

  「恐怕是的。我的人研讀了報告。甘布克的運氣實在太好了,因為整個事件其實是對兩項巨大的技術革新進行連續測試。蜂蜜奶油杏仁糖強迫性的精確度比遠程觸發傳染病要髙得多。敵人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想想杏仁糖廣告背後隱藏的陰謀。我的分析師認為,順利的話,一年內敵人就將擁有心智控制能力。」

  慶子歎了口氣,「該死。我的一生都在與恐怖分子作戰。我認為大國不會成為惡魔……但現在,我可能錯了。」

  甘布克點了點頭,「如果我們的這些猜測是對的,卻又沒能妥善地……解決……它們,歷史可能就此終結——善良與邪惡的鬥爭就此終結。」他又搖了搖頭,一下子想到了現實問題,「可我們卻只能通過一隻該死的兔子來進行工作。」

  阿爾弗雷德輕聲說道:「我研究過兔子的記錄,甘布克。我覺得它能幹好。不管通過什麼方式,它能搞來內部消息,或者製造足夠多的混亂——而且追查不到我們頭上——從而讓惡人無處遁形。假如我們的擔心不幸成了現實,我們也能夠掌握足夠的證據來說服中國人,甚至是沒有捲入其中的美國人,讓大家一起來解決它。」歷史上很少有針對大國展開的先發制人的打擊,但也不是沒有過。

  三個人都沉默了一陣子,午後遊行的喧鬧聲包圍著瓦茨,他上次遊覽巴塞羅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終於,甘布克勉勉強強地點了點頭。「我將建議我的上司繼續我們的計劃。」

  桌子對面,慶子的棱鏡形象變幻著發出一陣叮咚聲。她的背景是社會學,她的分析小組非常注重心理和社會學方面的分析;阿爾弗雷德和甘布克的分析師則要駁雜得多。或許,她能提出一些他們兩個沒能想到的辦法?終於,她說道:「美國情報系統內有很多優秀的人,我不想在他們背後做手腳。但是,鑒於情況緊急,我同意繼續兔子計劃——」她停頓了一下——「只有一個附帶條件,甘布克擔心我們雇了一個沒用的傢伙,阿爾弗雷德對兔子研究得更深,認為它有這方面的能力,但是,如果你們兩個都錯了呢?」

  甘布克吃驚地看著她。「該死!」他說道。阿爾弗雷德心想,他們兩個此時肯定正在快速交換短信。

  棱鏡仿佛在點頭,「是的。如果兔子比我們想像的要高明許多,那會發生什麼?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兔子可能會操控整個計劃,甚至和我們的假想敵聯手。如果我們繼續該計劃,我們必須依據兔子的進展,準備好相應的終止手段。要是它變成了威脅,我們就必須做好和美國人對話的準備。同意嗎?」

  「同意。」

  「當然。」

  ***

  慶子和甘布克又多待了幾分鐘,但是,一張真正的、節日中的聖家教堂咖啡館的桌子並不適合虛擬遊客過多停留。侍者不斷地繞過來,問阿爾弗雷德是否還要點別的什麼東西。儘管他們支付了三個人的座位費,但旁邊有很多實體人正站著等空座。因此,他的日本同事和歐洲同事先後離開了:甘布克還有很多爛攤子要收拾——疾病防控中心內部的調查必須悄悄停止,還得精心佈置好假信息,用以蒙蔽敵人和公共安全愛好者們;與此同時,在東京的慶子可能會度過一個不眠之夜,反復思量著兔子的陷阱。

  瓦茨留了下來,品味著他的酒。他桌子上的空間一下子變小了,好給一家子美國人騰地方。阿爾弗雷德對虛擬空間在眨眼之間的變化早已習以為常,但在金錢的刺激下,一家好飯店在實體空間內幾乎能做到同等迅捷。

  巴塞羅那是阿爾弗雷德最喜愛的歐洲城市。兔子猜對了這一點。有時間來一次實體旅遊嗎?好吧,把這當做他的年度休假好了。阿爾弗雷德躬著背站起身,在桌子上放下酒水錢和小費。外面的大街上,人群比剛才更稠密,踩著高蹺的人在遊客中間瘋狂地舞動著。他看不見聖家教堂的入口,但遊客信息板上顯示,下一批遊客還得再等九十分鐘才能進去。

  去哪兒打發時間呢?哈,蒙丘山上!他轉身朝一條小巷走去。走到小巷的另一頭時,人群已稀疏了許多,一輛遊覽車停在他面前。阿爾弗雷德坐進單座的車廂,開始浮想聯翩。蒙丘要塞在歐洲並不起眼,他已經有一陣子沒看到它了。像它的兄弟們一樣,蒙丘要塞標誌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在那個時代,每一次殺傷技術的革新都需要幾十年的積累,大規模的殺傷也不可能單靠按鈕來完成。

  遊覽車自行駛出巴塞羅那盆地內八邊形的市區,很快來到山腳。車子將自己固定在索道的插銷上,由纜車拽著上了蒙丘山。在瓦茨身後,城市向外綿延數英里。翻過山頂,前方出現了蔚藍、朦朧、寧靜的地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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