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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第十章

  在上海的化裝舞會上,西瑞斯家的佛麥雷以丟勒《死神和少女》中的死神形象出場,帶來一位金髮耀眼、掛著透明薄紗的夥伴,他們的出現震驚了上流社會。在一個回復了閨禁森嚴的維多利亞風格的上流社會裡,連皮尼穆德斯家族那20世紀20年代流行的長裙都被視為過分大膽,雖然陪伴著這一對人的羅賓·威南斯布莉穿著合體,大家還是被嚇住了。不過,當佛麥雷揭密說那只是一個華麗的機器人時,大家又開始喜歡他了。這些上流人被這個小小的詭計逗樂了。那個裸露的身體作為人類會喚起人們猥褻的欲念,作為機器人就只能招引單純的無性別的好奇心。午夜時分,佛麥雷把那個機器人拍賣給了舞會上的一位紳士。

  ① 德國畫家,文藝復興畫派的重要畫家,代表作《四使徒》。

  ② 德國文藝復興畫派畫家漢斯·派爾頓(Hans Baldung—Grien:1484~1545)的名作,作者此處犯了一個錯誤,把它當成同時期畫家丟勒的作品。該畫中一個骷髏死神身邊站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少女拳曲的金髮垂腰,死神手中的一條輕紗松松地繞在少女的胯部。

  ③ 根據《死神與少女》中的圖示,少女幾乎是完全赤裸的,繞過胯部的一條透明薄紗並沒有遮蓋作用,估計此刻佛雷身邊的少女也是這樣出場的,因此才會震驚四座。

  「這筆錢會捐給慈善機構嗎,佛麥雷?」

  「當然不。你知道我的口號:不為熵花一個子兒。我聽到有人為這個昂貴可愛的東西叫價一百琶了?一百,先生們?她是個絕妙的美人,而且適應能力很強。兩百?謝謝。三百五?謝謝。我請……五百?八百?謝了。這是四英里馬戲團的天才製造的出色產品,還有人出個更好的價嗎?她能走路。她能說話。她的功能可以改良。可以根據最高的投標作出調整(價錢越高,功能越好)。有人出九百?有更高的叫價嗎?你們都叫完了嗎?你們都叫完了?賣了,900塊給耶魯老爺。」

  紛亂的掌聲響起的同時,人們為一個簡單計算的結果驚駭不已:「一個像那樣的機器人得值9萬!他怎麼賠得起?」

  「你能把錢交給那個機器人嗎,耶魯老爺?她會用合適的方式報答您的。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羅馬見……午夜在波哥塞宮。新年快樂。」

  ① 疑指原羅馬波哥塞美術館。位於羅馬波哥塞公園中,有諸多珍貴的藝術藏品。

  當耶魯老爺發現真相的時候,佛麥雷已經走了,這個發現讓他和其他單身漢很是高興:那「機器人」事實上是一個活人,人類,美麗而且適應力強,這是一個連環計。她用非常動人的方式回應了那900琶的報酬,這個小花招成了當年度流行的吸煙室故事。沒帶舞伴的男客們熱切地等待佛麥雷歸來,好祝賀他的成功。

  而佛雷和羅賓·威南斯布莉此刻正從告示牌下方穿過,牌子上用七種文字寫著:「思動能力加倍」。他們進入了「奧瑞爾醫生——完美的大腦容量增擴師」的商店。

  休息室裝飾著駭人的大腦醫療圖,圖上顯示奧瑞爾醫生如何為大腦敷藥、拔火罐、上香膏、用電解療法來把大腦的容量增加一倍的圖示。他還用滋補的強壯劑為你提神,用奧瑞爾式的治療調整所有精神痛苦的靈魂。

  候診室的屋子是空的。佛雷冒險地打開一扇門。他和羅賓對門後長排的病房掃了一眼。佛雷厭惡地咕噥著。

  「一個癮鬼窟。也許我早該想到他也會追求毒品的。」

  這個獸穴是為「疾病收藏家」服務的,他們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癮癖神經病患。他們躺在自己的病床上,瘋狂地為非法誘發的異常麻疹、異常感冒、異常瘧疾而痛苦,一心一意地讓穿著漿硬的白色制服的護士們照料自己,而且貪婪地享受著自己的病症和疾病帶來的他人的關注。

  「看看他們,」佛雷輕蔑地說,「噁心。如果說還有什麼比一個宗教吸毒者更肮髒的,那就是一隻病鳥。」

  「晚上好。」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說。

  佛雷關門回身。瑟傑·奧瑞爾醫生向他鞠了個躬。這個優秀的醫生利落地穿著經典的白帽子和白大褂,戴著醫務人員的外科手術口罩,清新無菌。他個子很矮,膚色黝黑,只有從他的名字才能知道他是俄國人。一百多年的思動混淆了世界的人口,種族正在消失。

  「我沒想到你在新年前夜還開門營業。」佛雷說。

  「我們俄曆的新年要兩周以後才到。」奧瑞爾醫生回答,「請這邊走。」他指了指一扇門,然後「噗」的一聲消失了。那門口露出一條長長的階梯。當佛雷和羅賓開始上樓梯的時候,奧瑞爾醫生在他們上方出現。「請往這邊。哦……等一下。」他消失了片刻,然後又在他們身後出現了。「你們忘記關門了。」他關上門,再次思動。這次他高高地在階梯頭上出現了。「進這裡,請。」

  「表現一下吧,」佛雷咕噥著說,「加倍思動能力,他倒是挺快的,我也得快點兒。」

  他們進入了診查室。這是一間玻璃頂的耳房。牆壁上排放著很有排場但是卻很古老的儀器:一部鎮靜浴機器、一把為神經分裂病人作電擊治療的電子椅、一台追蹤精神病患者病理狀況的心電圖分析器、一架老式光電子顯微鏡。

  那江湖醫生在他的桌子後面等著他們。他思動到門前,關上它,思動回他自己的桌後,鞠躬,思動到羅賓的椅子背後為她拉開椅子,思動到窗前,調整陰影,思動到燈光開關處調整了燈光,最後,他又出現在他的桌子背後。

  「一年前,」他微笑,「我完全不會思動。然後我發現了那個秘密,保健性的清潔……」

  佛雷把自己的舌頭碰到安裝在自己牙齒神經末梢的交換機。他加速了。他不慌不忙地起身,邁向那個正在緩慢移動的身影,那個在桌子背後發著「布魯―呼―發―嗎文因」的傢伙。他鼓足力氣,很有技巧地重擊奧瑞爾的眉心部位。這個衝擊震盪了前腦葉,使腦部掌管思動的中心停止了工作。他把那個庸醫的身體提起來,把他綁上了電椅。所有這一切大約只用了五秒鐘。對於羅賓·威南斯布莉來說,那只是一串模糊不清的動作。佛雷減速了。那江湖醫生睜開自己的雙眼,開始活動,他發現了自己的所在,又憤怒又困惑。

  ① 佛雷加速後,耳中捕捉到的醫生的話語被拉拖變形成無意義的聲音。

  「你是從伏爾加號飛船上下來的藥劑師的伴侶,」佛雷平靜地說,「2436年9月16日,你在伏爾加號飛船上。」

  憤怒和困惑轉為恐懼。

  「在9月16日你們路過一艘失事飛船。在小行星帶外部不遠處,那是諾瑪德號的殘骸。它發出了求救信號,而伏爾加號從它身邊揚長而過。你們把它扔在那裡由它飄浮,死去。為什麼?」

  奧瑞爾轉動雙眼但是沒有回答。

  「誰下命令從我身邊開走?誰想讓我死亡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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