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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第七章

  「土星週末旅行者號」建造得像一艘遊艇,它足以容納四個人,對於兩個人來說就很寬敞了,但是對於佛雷和傑絲貝拉·麥克昆卻還不夠大。佛雷睡在主艙,傑絲則一個人獨佔了特別艙房。

  在第七天就要過去的時候,傑絲貝拉第二次和佛雷說話:「讓我們把這些繃帶拆掉吧,盜屍鬼。」

  那時佛雷正悶悶不樂地在廚房裡煮咖啡,他跟著傑絲貝拉飄浮著進了浴室,把自己的身體擠進洗臉槽鏡前的凹處。傑絲貝拉把自己綁在洗臉槽旁邊,打開醚膠囊,開始生硬而充滿仇恨地用雙手浸泡並拆卸他頭部的繃帶。紗布一條條被緩慢地拆下來。佛雷因為緊張而受著折磨。「你覺得貝克把活兒幹好了嗎?」他問。

  沒有回答。

  「他可能漏掉什麼地方嗎?」

  拆繃帶的動作在繼續。

  「兩天前它就不疼了。」

  沒有回答。

  「看在蔔帝份上,傑絲!我們還在打仗麼?」

  傑絲貝拉的雙手停住了。她憎惡地看著佛雷包紗布的臉。「你怎麼認為呢?」

  「我在問你。」

  「回答是『對』」

  「為什麼?」

  「你永遠不會理解。」

  「你讓我明白吧。」

  「閉嘴。」

  「如果這是戰爭,為什麼你和我一起來了?」

  「為了得到薩姆和我撞上的那筆貨色。」

  「錢嗎?」

  「閉嘴。」

  「你不必這個樣子。你可以信任我的。」

  「信任你?你?」傑絲貝拉大笑起來,笑聲裡卻沒有一點愉快的意思,她重新開始拆繃帶。佛雷打落她的雙手。

  「我自己來。」

  她沖著他纏著紗布的臉扇了一巴掌。「我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老實點兒,盜屍鬼!」

  她繼續拆解繃帶。某一條繃帶拉開的時候佛雷的雙眼露了出來。它們直瞪著傑絲貝拉,黑色的深思的眼睛。眉毛是乾淨的,鼻樑是乾淨的。繃帶從佛雷的下領拉開。它是青黑色的。佛雷專注地望著鏡子,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漏了下巴!」他驚叫,「貝克那個蠢——」

  「閉嘴,」傑絲簡短地回答,「那是鬍子。」

  最內層的繃帶很快拆完了,露出了雙頰、嘴和額頭。額頭是乾淨的。雙眼下方的兩頰是乾淨的。其他部分被七天沒刮的青黑色鬍子掩蓋著。

  「剃了。」傑絲命令。

  佛雷放水,打濕自己的臉,塗了剃須膏刮鬍子,沖掉剃下的鬍鬚。然後他靠近鏡子審視自己,沒有意識到傑絲貝拉同時也在注視著鏡子,她的頭靠他很近。刺青的痕跡一道都沒剩下。兩個人都歎了口氣。

  「它乾淨了,」佛雷說,「乾淨。他幹成了。」突然他向前貼得更近,更精密地檢查他自己。他自己的臉對他來說挺新鮮,就如同它對於傑絲貝拉一樣。「我改變了。我不記得這個模樣。他還給我做了外科手術嗎?」

  「不,」傑絲貝拉說,「是你的內在改變了。那是你看到的盜屍鬼,連帶還是說謊者和騙子。」

  「看在上帝的份上!省省吧,別管我!」

  「盜屍鬼,」傑絲貝拉重複,她閃亮的眼睛直望著佛雷的臉,「撒謊者。騙子。」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向外推進船艙間的走廊。她飛快沖向主休息室,抓住一根引路的橫欄讓自己能扭轉身。「盜屍鬼!」她大叫,「撒謊者!騙子!盜屍鬼!色鬼!野獸!」

  佛雷追上她,又一次抓住她,粗暴地搖晃她的身體。她的紅發從她後頸處的髮夾中沖了出來,就像人魚的鬈髮一樣在空中飄浮起來。她臉上那燃燒的表情把佛雷的怒火轉為熱情。他環住她的身體,把自己新生的面孔埋進她的胸脯。

  「色狼,」傑絲低聲說,「畜生……」

  「哦,傑絲……」

  「燈。」傑絲輕聲哼哼。佛雷頭也不回地摸到牆上的開關,按下按鈕,「土星週末旅行者號」向著小行星帶飛去,舷窗黑漆漆的。

  他們一起飄浮在船艙裡,昏昏欲睡,接連幾小時一直喃喃著溫柔地互相撫摩。

  「可憐的格列,」傑絲貝拉輕聲耳語,「可憐的親愛的格列……」

  「我不窮,」他說,「發財……馬上。」

  ① 此處傑絲用的說法是「POOR」,意為「可憐」,而佛雷理解為該詞的另一個含義「貧窮」。

  「是,富有而空虛。你內心空無一物。格列,親愛的……除了仇恨和報復心什麼都沒有。」

  「那就夠了。」

  「現在是夠了。但是以後呢?」

  「以後?那得到時候看了。」

  「那得看你自己了,格列,看你掌握了什麼。」

  「不。我的未來在於我逃離了什麼。」

  「格列……為什麼你在高弗瑞·馬特爾的時候要對我隱瞞呢?為什麼在那裡你不告訴我諾瑪德號上有一筆錢呢?」

  「我不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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