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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電訊內容如下:請保持直通密碼線路對分析局中央本部開放,準備傳送極度重要事件的詳細電訊。整個銀河將受影響。我即將經由極小路徑著陸。

  當地代表覺得挺有趣,他的嘴巴又恢復節奏性的大力咀嚼。「想想看,長官,『整個銀河將受影響』。那可真不簡單,即使對一名野外人員而言。收到這封電訊後,我和他聯絡過一次,看看是否能從他那裡問出個所以然,可是我失敗了。他只是不停地說,弗羅倫納上每個人的生命都受到威脅。你知道的,這代表有五億人命在旦夕。他的話聽來非常神經兮兮,所以坦白講,當他著陸的時候,我可不想出面應付他。你有什麼建議?」

  瓊斯博士說:「你有沒有你們的談話記錄?」

  「有的,長官。」經過幾分鐘的尋找,他終於找到一段膠捲。

  瓊斯博士用閱讀機放了一遍,皺起了眉頭。「這是副本,對不對?」

  「我將原件送給薩克的行星間運輸局。我想他們最好能開輛救護車去著陸場接他,他的狀況也許很糟。」

  瓊斯博士心中很同意這個年輕人的話。處於太空深處的孤獨分析員終於完成任務時,他們的精神很可能已嚴重錯亂。

  然後他說:「慢著,聽你的口氣,似乎他尚未著陸。」

  當地代表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我想他已經到了,只是沒有人通知我。」

  「好吧,聯絡運輸局,取得詳細資料。不論他有沒有精神病,我們的記錄中一定有詳細資料。」

  第二天,這位太空分析員在離開薩克行星的前一刻,又到辦事處來作最後巡視。他還要去其他世界辦些公事,行程有些匆忙。在幾乎走到門口時,他又回頭問:「我們的那位野外人員還好嗎?」

  當地代表答道:「哦,這個——我正打算告訴你,運輸局沒有他的消息。我將他的超原子發動機能量型樣送過去,他們說他的太空船根本不在近太空。那傢伙一定改變了著陸的主意。」

  瓊斯博士決定將出發時間延後二十四小時。第二天,他來到位於該行星的首府薩克市的行星間運輸局。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弗羅倫納籍官僚,而他們一律對他搖頭。他們收到過分析局的一位分析員將要著陸的電訊。哦,沒錯,不過並沒有太空船著陸。

  但瓊斯博士堅持這件事很重要,因為那個人病得很重。難道他們沒收到分析局當地代表與他的通話記錄嗎?他們張大眼睛望著他。通話記錄?找不到任何人記得收到過。假如這個人真有病,他們只能表示遺憾,可是既沒有分析局的太空船降落此地,也沒有這樣的太空船在近太空任何一處。

  瓊斯博士回到旅館,左思右想考慮良久。延後的出發時間又過了,他索性打電話給旅館櫃檯,要求搬到一間較適合長住的套房。然後,他與川陀大使路迪根·阿貝爾訂了一個約會。

  第二天,他整日都在閱讀薩克歷史。到了他與阿貝爾約好的時刻,他的心跳變成了憤怒的鼓聲。他不會輕易放棄,他心裡很明白。

  年老的大使將這次會面視為社交性拜訪,抓著他的手上下搖了半天。然後又把機械酒保叫進來,還不准他在頭兩杯酒沒喝完前討論任何公事。瓊斯利用這個機會閒談了些有用的話題,包括問及滿是弗羅倫納人的國務院,結果聽到一席對薩克實用遺傳學的精闢解釋,令他更為火冒三丈。

  在瓊斯後來的記憶中,阿貝爾總是那天那個樣子。深陷的雙眼半閉在凸出的白眉下,鷹鉤鼻不時徘徊在高腳杯上方,凹陷的面頰更加凸顯了面部與身軀的瘦削,一根瘦骨嶙峋的指頭緩緩打著拍子,好像和著一首無聲的音樂。

  瓊斯開始敘述他的故事,他沒有添油加醋,講得並不生動。阿貝爾細心聆聽,一直沒有插嘴打斷。

  瓊斯講完之後,阿貝爾輕拍著自己的嘴唇,問道:「我問你,你認識這個失蹤的人嗎?」

  「不認識。」

  「也沒見過他?」

  「我們的野外人員都不容易見到。」

  「他在此之前有過妄想嗎?」

  「根據中央分析局辦公室的記錄,如果那些真是妄想,這是他的第一次。」

  「如果?」大使並未追究這一點,他改問道,「你找我又是為了什麼?」

  「尋求協助。」

  「顯然如此,不過是怎樣的協助呢?我能做些什麼?」

  「讓我解釋一下。薩克的行星間運輸局曾檢查過近太空,尋找我們那艘太空船的發動機能量型樣,結果沒有發現任何蹤跡。這件事他們不會說謊——我不是說薩克人絕對誠實,但是他們絕不會說無用的謊言;而且他們一定知道,我能在兩三個小時內查清真相。」

  「的確如此,然後呢?」

  「在兩種情況下,能量型樣追蹤註定失敗。第一,那艘太空船已不在近太空,因為它經由超空間躍遷到了銀河另一處。第二,它根本不在太空中,因為它已經在某顆行星著陸。我不相信我們的人做過躍遷,如果他提到的弗羅倫納的危機,以及攸關銀河的重大事件,只是誇大狂的一種妄想,他無論如何會來到薩克提出報告,而不會改變主意匆匆離去。我對這種事有十五年的經驗。如果說,萬一他的頭腦沒問題,他的敘述千真萬確,那麼這件事就太嚴重了,絕不允許他改變主意而離開近太空。」

  川陀老者舉起一根指頭,輕輕擺了擺。「那麼你的結論是他在薩克上。」

  「正是如此,而這又有兩種可能。第一,如果他的確患了精神病,他不一定會選在太空航站著陸,有可能降落在這顆行星任何一處。現在他或許處於半失憶狀態,抱病在四處遊蕩。即使對野外人員而言,這種事也非常罕見,但以前的確發生過。通常,在這種情況下,失憶只是暫時性的。等到發作完後,病人會最先想起有關工作的細節,而不是任何個人的記憶。畢竟,太空分析員的工作就是他的生命。很常見的一種情形,是失憶症患者遊蕩到一所公共圖書館,查看有關太空分析的資料,然後就被人找到了。」

  「我懂啦。這麼說,你要我幫你和圖書館員管理局打個招呼,要是遇到這種情況就向你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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