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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第五章 丹尼爾與吉斯卡

  18

  若說法斯陀夫動作迅速,丹尼爾的反制動作則比他快得多。

  由於貝萊幾乎忘了丹尼爾也在場,他只覺得依稀有股氣流,伴隨著一聲怪響,然後就見到丹尼爾出現在法斯陀夫旁邊,一面抓著調味瓶,一面說:「法斯陀夫博士,我想並沒有傷到你吧。」

  而在恍惚和清醒之間,貝萊又察覺到吉斯卡也從另一側來到法斯陀夫附近,甚至那四個原本待在遠處壁凹的機器人,此時也幾乎趕到了餐桌旁。

  法斯陀夫披頭散髮,微微喘著氣說:「我沒事,丹尼爾,你做得非常好,真的。」他提高了音量,又說,「你們都表現得很好,一定要記住,無論如何不能有絲毫遲疑,即使對我也要一視同仁。」

  他輕聲笑了笑,重新坐了下來,同時用手整了整頭髮。

  「真抱歉,」他說,「讓你受驚了,貝萊先生,但我覺得實際示範一次,要比我講得口沫橫飛更有說服力。」

  貝萊早已恢復正常,剛才的窘態只是一種反射動作而已。他鬆開領口,聲音稍帶沙啞地說:「我可沒想到你會用行動來說話,但我同意這個示範很有說服力。好在丹尼爾就在附近,能夠及時阻止你。」

  「他們每個都近到足以阻止我,只是丹尼爾離我最近,搶先到我身邊罷了。他來得夠快,這才不必動粗,萬一離我遠了些,他就難免會扭傷我的手臂,甚至得把我打昏。」

  「他會做得那麼過分嗎?」

  「貝萊先生,」法斯陀夫說,「我下令要他們保護你,而我最懂得如何命令機器人。即使代價是令我受傷,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拯救你。當然,他們會盡可能把傷害程度減到最小,丹尼爾正是那樣做的。他只損傷了我的尊嚴,弄亂了我的頭髮而已,還有我的指頭有點發麻。」法斯陀夫帶著苦笑彎了彎手指。

  貝萊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擺脫這段混亂的思緒,然後說:「即使你沒有特別下令,丹尼爾不是也會保護我嗎?」

  「這點毋庸置疑,他一定得這麼做。然而,你千萬別以為機器人的反應只是簡單的是非、上下、黑白,那是外行人常犯的錯誤。要知道,還有反應速度這回事。那些保護你的命令,早已使得這座宅邸中的機器人——包括丹尼爾在內——個個腦中電位異常升高,事實上,這種高度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因此之故,如果你有明顯的、立即的危險,他們的反應當然會快到非比尋常的程度。我清楚這一點,而這也是我敢用最快速度攻擊你的原因——這樣才能作出最有說服力的示範,讓你相信我無法傷害你。」

  「沒錯,但我並不百分之百領情。」

  「喔,我對這些機器人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尤其是丹尼爾。不過,我現在才想到——其實有點遲了——剛才我若不及時丟掉調味瓶,他可能會扭斷我的手腕,雖然這樣做有違他的意願——或說有違他的線路。」

  貝萊說:「在我看來,你冒這種險,可真是愚蠢。」

  「事後回顧,我自己也這麼覺得。聽好,如果換成你打算用調味瓶砸我,丹尼爾同樣會立刻制止你的行動,只不過速度不會那麼快,因為並沒有人命令他要特別保護我。我當然希望他的動作夠快,但不確定他救不救得了我——我寧可不要作這種測試。」法斯陀夫露出親切的笑容。

  貝萊問:「萬一有個飛行器,從空中朝這間房子投下爆裂物呢?」

  「萬一有人從附近的山頂,向我們發射一道伽馬射線呢?機器人的保護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可是那麼激進的恐怖攻擊,在奧羅拉上發生的機會小之又小,我建議你不必擔這個心。」

  「我不想擔心也難啊。老實說,法斯陀夫博士,我並非真的懷疑你會加害我,但我需要徹底排除這個可能性,這樣我們才能討論下去。現在可以繼續了。」

  法斯陀夫說:「對,我們可以繼續討論了。雖說剛才這段非常戲劇化的插曲有點啟發性,可是問題依然存在,我們還是得設法證明詹德的心智凍結是自發的。」

  由於無法忽視丹尼爾的存在,貝萊有點不自在,索性轉向他問道:「丹尼爾,我們討論這個問題,會不會令你痛苦難過?」

  丹尼爾剛剛把調味瓶擺到較遠的空桌上,聽到這個問題,他隨即答道:「以利亞夥伴,我當然希望故友詹德仍在運作,可是既然事實並非如此,而且他永遠無法恢復功能了,我們現在最該做的,就是設法防止類似事故再度發生。既然你們所作的討論和這個目標有關,我非但不會痛苦,還會感到快樂。」

  「很好,那麼為了厘清另一件事,丹尼爾,我要請問你,是否相信法斯陀夫博士要為你的機器人夥伴——詹德的死負責?法斯陀夫博士,你不介意我這樣問吧?」

  法斯陀夫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丹尼爾隨即答道:「法斯陀夫博士說過他沒有責任,所以他當然不必負責。」

  「你對這點毫不懷疑嗎,丹尼爾?」

  「是的,以利亞夥伴。」

  法斯陀夫似乎被逗樂了。「你是在盤問一個機器人,貝萊先生。」

  「我知道,但我就是無法把丹尼爾單單視為機器人,所以必須問上一問。」

  「他的回答不會被任何調查委員會採信,因為正子電位迫使他不得不相信我。」

  「我並不是什麼調查委員會,法斯陀夫博士,我這麼做是在清除那些妨礙調查的枝枝節節。且讓我再回到正題,真相只有兩個可能:一、詹德的腦子是你燒壞的;二、此事純屬偶然。你已經向我保證,我絕對無法證明第二點,那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對第一點提出反證。換句話說,如果我能證明你不可能殺害詹德,那就只剩下偶發事件這一個可能了。」

  「你要如何提出反證呢?」

  「不外乎方法、機會和動機三者。你掌握了殺害詹德的方法——理論上,你有能力把他操弄成心智凍結。可是你有沒有機會呢?沒錯,他是你的機器人,這是指你負責設計他的大腦徑路,並監督他的製造過程,可是他心智凍結之際,是否真的在你手上呢?」

  「事實上並不是,當時他在別人手上。」

  「長達多久時間?」

  「大約八個月——也就是你們的半年多一點。」

  「啊,這就有意思了。當他被毀的時候,你有沒有在他身邊,或是附近?當時你能接觸到他嗎?總歸一句話,我們能否證明當時你離他很遠——或是接觸不到他——而唯有漠視這些條件的人,才會假設你當時有辦法犯下這件案子。」

  法斯陀夫說:「只怕那是不可能的事。案發時間並不確定,可能的範圍又很寬。一個機器人被毀掉之後,並不像人類屍體那樣會僵硬或腐爛。我們只能確定,詹德在某個時刻還運作正常,而在另一個時刻已停擺了。這兩個時刻相隔大約八小時,而這段時間中我並沒有不在場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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