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西莫夫 > 曙光中的機器人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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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知道這點嗎?」 貝萊做了一個別再追問的手勢。「我想只要仔細搜尋,就能找到更多的資料,只是我從來沒機會這樣做。」 「這就怪了。」法斯陀夫說,「在太空族心目中,她是個了不起的傳奇人物,所以據我猜想,除了真正的機器人學家,其他的太空族幾乎都不覺得她是地球女性——否則等於褻瀆了她。如果你告訴他們,她在世的時間頂多只有100個公制年,他們一定拒絕相信。然而,你卻只知道她是機器人學先驅。」 「她和目前這個案子有任何關聯嗎,法斯陀夫博士?」 「沒有直接關聯,但還是有關。你應該瞭解,關於她這個人的傳說不勝枚舉,其中大多數無疑都是虛構的,即便如此,還是一直如影隨形地粘著她。最有名的一則傳說——也是最不可信的——是關於一個極早期的機器人,由於生產線上的意外變故,因而有了精神感應力……」 「什麼!」 「這是傳說!我講過,這只是傳說——而且無疑是虛構的!但是請注意,這個可能性還是有一些理論根據,只不過實際上,從來沒有人提出過可行的徑路設計,哪怕只是邁出第一步。所以說,在超空間紀元之前,某個簡陋的正子腦竟會出現那種能力,是完全無法想像的一件事。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所以我們相當確定故事是虛構的。但因為裡面有個寓意,還是讓我講下去吧。」 「當然,請繼續。」 「根據這則傳說,那個機器人擁有讀心術,所以當你問他問題時,他會讀取你的心思,然後揀你想聽的告訴你。且說機器人學第一法則明文規定: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或因不作為而使人類受到傷害。對一般的機器人而言,其中的傷害是指肉體上的。然而,一個擁有讀心術的機器人,他當然會認定失望、憤怒等等負面情緒會導致人類內心痛苦,因此這樣的機器人會把這類情緒解釋為另一種『傷害』。所以說,如果一個會讀心的機器人知道真相可能令你失望、生氣,或讓你出現嫉妒或是哀傷的反應,他就會編出一個美麗的謊言。你聽懂了嗎?」 「當然聽懂了。」 「這個機器人甚至對蘇珊·凱文也撒謊。但他的謊言很快就被戳破了,因為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要知道,這些謊言不但彼此矛盾,也和陸續浮現的客觀證據不符。蘇珊·凱文終於發現自己被騙了,而且那些謊言令她陷入難堪的窘境——原本只會是普通的失望,但由於她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最後的失望卻令她難以承受。你真的沒聽過這個故事嗎?」 「我向你保證。」 「不可思議!但這絕非奧羅拉人杜撰的故事,因為它在其他世界同樣流行。總之,凱文展開了報復行動,她對那個機器人指出,無論他說實話還是說謊,一樣會傷害到對方。換句話說,不管採取什麼行動,他都無法服從第一法則。在瞭解這點之後,那機器人只好遁入全然不作為的狀態。如果你要加油添醋,大可說他的正子徑路當場燒壞,也就是他的大腦徹底毀了。傳說在結尾處還提到,凱文最後沖著那個被毀掉的機器人,罵了一聲『騙子!』」 貝萊說:「我想你是要告訴我,發生在詹德·潘尼爾身上的情形應該很類似。他曾面對一個矛盾,導致他的大腦燒壞了?」 「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但如今可不比蘇珊·凱文的時代,這種事並沒有那麼容易發生。可能正是由於那則傳說,機器人學家總是小心翼翼,全力預防出現矛盾的可能性。隨著正子腦的理論越來越精妙,以及正子腦的實務設計越來越複雜,這種系統也就越來越可靠,能將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一一分解成不等式,於是,機器人一定可以採取理論上服從第一法則的某種行動。」 「好吧,如今機器人的腦子不會燒壞了,這就是你的結論嗎?但如果真是這樣,詹德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並不是我的結論。我剛才只是說系統越來越可靠,並沒有說百分之百可靠,那是不可能的。無論正子腦多麼精妙,多麼複雜,你總有辦法設計一個矛盾來困住它,這是數學上的基本真理。換言之,你永遠不可能製造一個精妙複雜至極的正子腦,讓它毫無面對矛盾的機會,那是絕對辦不到的。然而,如今的系統已經能讓這種幾率趨近於零,所以如果想利用矛盾令某個正子腦凍結,你必須對它有深刻的瞭解——這一點,只有高明的理論機器人學家做得到。」 「比如說你自己,法斯陀夫博士?」 「比如說我自己。而若是人形機器人,那就只有我了。」 「或者誰也做不到。」貝萊以極度諷刺的口吻說。 「或者誰也做不到,說得太好了。」法斯陀夫居然表示同意,「人形機器人的大腦是一種刻意模仿人類的產物,此外,軀體當然也是。這種正子腦精密至於極點,自然或多或少和人類的大腦一樣脆弱。正如人類可能罹患腦中風——由於偶然的內在原因,和外在的影響毫無關係——人形機器人的大腦也可能由於純屬偶然的因素,例如偶發性的正子隨機漂移,而進入心智凍結狀態。」 「你能證明這點嗎,法斯陀夫博士?」 「我能用數學導出這個結果,但是那些看得懂的專家,並非人人同意我的推論過程,因為我用到一些並不符合機器人學主流思想的自家假設。」 「根據你的計算,自發性心智凍結到底有多大可能?」 「如果我們有很多的人形機器人,例如十萬個,那麼平均而言,一個奧羅拉人在他一生當中,有機會見到一次自發性心智凍結。但也可能不需要那麼久,詹德就是一個例子,不過這樣的機會就更小了。」 「可是請注意,法斯陀夫博士,即使你能斬釘截鐵地證明任何機器人都可能出現自發性心智凍結,也不等於證明了這件事會在這個時候發生在詹德身上。」 「對,」法斯陀夫承認,「你說得很對。」 「你,當代最偉大的機器人學家,竟無法針對詹德的個案提出任何證明。」 「這句話,你也說得很對。」 「那你又指望我能做什麼呢,我對機器人學根本一竅不通。」 「你不需要證明任何事,只要想個高明的辦法,讓一般大眾相信自發性心智凍結的確有可能,那就足夠了。」 「例如——」 「我還沒想到。」 貝萊厲聲道:「你確定自己沒想到嗎,法斯陀夫博士?」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已經說了還沒想到。」 「那就讓我說得更明白些。我假設,奧羅拉民眾大多知道我已經被請來這裡辦案。由於我是地球人,而這裡是奧羅拉,想讓我的行蹤神不知鬼不覺,可說是難上加難。」 「對,那還用說,我也從來不想那麼做。為了這件事,我專程拜訪過立法局主席,說服他允許我邀請你來這裡。我就是用這個理由,替自己爭取到一些緩衝時間,在我接受審判之前,先讓你試試看能否偵破這件懸案,但我相信他們不會給我太多時間。」 「那麼我再說一遍,奧羅拉民眾大多知道我來了,而且我猜他們完全清楚原因為何——我是來解開詹德死亡之謎的。」 「當然,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其他原因呢?」 「打從我登上那艘太空船,你就認定我身處險境,始終將我置於嚴密保護之下。根據你的說法,你的敵人可能想要除掉我——他們誤以為我是什麼超人,即使一切條件都對我不利,我還是能夠輕易揭開謎底,把勝券送到你手上。」 「是的,我的確擔心有這個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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