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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有的人喝酒,有的人咬手指甲。我講話,當然,這只是在還不是完全講不出話的時候。就在現在,我就差不多講不出話來了。你問起過歐因斯。你對他感到不安嗎?」

  「有必要嗎?」

  「我肯定卡特是希望你這樣的。這位卡特,他是個多疑的人啦,有偏執狂的傾向。我猜想卡特考慮過在出事的時候,和賓恩斯在同一輛車上的人是歐因斯這個事實。」

  格蘭特說,「甚至連我也有那種念頭。但是這有什麼意義呢?如果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事件很可能是歐因斯安排的,那麼在那輛汽車裡頭待著,可真不是味兒呀。」

  邁克爾斯使勁搖著頭說:「我想說的根本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在分析卡特是怎樣推理的。設想歇因斯是個故特,是在某一飲出國參加科學會議期間變節投到對方去的……」

  「真富於戲劇性。」格蘭特冷冷地說。「船上還有別人參加過這種會議嗎?」

  邁克爾斯尋思了一會兒,「事實上,我們都參加過,就連那姑娘也在去年參加了一次短會,在那次會上,杜瓦爾提出了一篇論文。但是,不管怎麼樣吧,設想變節投敵的是歐因斯。假定給他的任務是去監視有人想要幹掉的賓恩斯。他很可能有必要冒生命的危險。開那輛衝撞車的駕駛員知道自己是要死的;那五個步槍手也知道他們要去送死,人們似乎對死不在乎。

  「而歐因斯現在可能準備去死,而不讓我們成功。他是不是由於這個原因而感覺緊張呢?」

  「啊,不對。你現在提出的想法,簡直令人難以相信。我可以設想——為了進行辯論——歐因斯有可能為了某種理想,而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但我不相信,他會願意讓自己的船第一次執行重大任務就遭到失敗,而使船的名聲蒙受玷污。」

  「那麼,你認為我們可以把他排除在外,同時也不去考慮交叉路口可能有人搗鬼的情況囉。」

  邁克爾斯輕輕笑著,圓臉上露出親切的神情,「當然囉。但是,我敢打賭,卡特對我們每個人都考慮過了。你也這麼考慮過。」

  格蘭特說;「考慮過杜瓦爾,比方說吧?」

  「為什麼不呢?無論哪個人都可能是對方的人。或許不是為了報酬,我敢肯定我們這兒誰都收買不去;而是為了錯誤的理想。比方說吧,微縮技術在目前主要是一種戰爭武器,對於這個情況這裡很多人都堅決反對。為了表示反對,幾個月以前,曾經向總統遞交過一份簽了名的聲明,呼籲停止微縮技術競賽,並與其它國家建立一個為了和平目的,特別是為了生物和醫學的目的的聯合研究計劃,以探索微縮技術。

  「哪些人參與了這個運動呢?」

  「很多人。杜瓦爾是叫嚷得最厲害,最直言不諱的領導人之一。事實上,我也在聲明上簽了名。我可以向你保證,簽名的人是誠懇的。我過去是這樣,現在也這樣。可以提出這樣的論點:賓恩斯有關無限期微縮的發明,如果付諸實施的話,將大大增加戰爭和大規模屠殺的危險。要是這樣,我想,杜瓦爾或者是我,就很可能巴望賓恩斯在能說話之前就死掉。關於我自己,我可以否認我有那樣的動機。至少,不會那麼極端。至於杜瓦爾,他的大問題就在於他的個性討人嫌。有很多人熱衷於懷疑他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邁克爾斯在座位上扭動了一下身子說:「還有那邊那個姑娘。」

  「她也簽了名吧?」

  「沒有,只有高級人員才能在那個聲明上簽名。但她為什麼到這兒來了?」

  「因為杜瓦爾堅持讓她來。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們在場啊。」

  「是啊,但是為什麼他一堅持她就願意來呢?她既年輕,又很漂亮,而他比她大二十歲,並且對她不感興趣——他對什麼人都不感興趣。她這麼急於一起來,可能是不是為了杜瓦爾?或者是為了某種更有政治意義的原因呢?」

  格蘭特問道:「你妒嫉嗎,邁克爾斯大夫?」

  邁克爾斯好象吃了一驚。慢慢地,他笑了。「你知道,我真還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哩。我肯定是護嫉的,我不比杜瓦爾年紀大,如果她真正對年紀比較大的人感興趣,讓她挑中我,肯定要愜意些,——但是即使考慮到我有偏見,也仍然有理由懷疑她的動機。」

  邁克爾斯笑容消失了,再次變得憂鬱、嚴肅起來。「但是畢竟這條船的安全不僅要靠我們自己,也要靠外面那些人,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控制著我們,裡德上校跟我們其他人一樣,他對這個請願書也表示過贊同,儘管他作為軍官不能從事政治活動。可是雖然請願書上沒有他的名字,他卻沒有少說話,他同卡特曾經為這事吵過架。他們以前是好朋友。」

  「太糟糕了。」格蘭特說。

  「還有卡特本人。他有嚴重的偏執狂。這兒工作的緊張程度,足以使神智最清醒的人變得動搖不定。我懷疑有誰能放心大膽地說,卡特還沒有變成有點陰陽怪氣的人……」

  「你認為他變了?」

  邁克爾斯把雙臂一伸說:「不,當然不,我告訴你——我講的是關於治療方法。你難道寧願讓我坐在這裡,光淌汗或者低聲尖叫嗎?」

  格蘭特說:「不,我想我沒有那個意思。事實上,我巴不得你繼續講哩。只要聽你說,我自己就沒有時間感到驚慌了。我覺得,你好象每個人都提到了。」

  「並非如此。我故意把嫌疑最小的人留到最後說。事實上,我們可以說,作為一般規律,看起來嫌疑最小的,肯定就是有罪的。你難道不認為是這樣嗎?」

  「當然也這樣認為。」格蘭特說,「這個嫌疑最小的人是誰呢?或許,這就到了你沒有時間說下去的關口了吧?——正在你要說出這個惡魔的名字的時候,一顆子彈哨地射了出來,你就癱倒在地了,是不是這樣?」

  「看來沒有誰在向我瞄準。」邁克爾斯說,「我想我還有時間。很明顯,嫌疑最小的人就是你自己,格蘭特。比起派來負責讓潛艇安全完成使命的、受信任的特務來,誰的嫌疑還能更小呢?你真正靠得住嗎,格蘭特?」

  「我不敢肯定。你只有我的口頭保證,而那又有什麼價值呢?」

  「正是這樣。你到過對方,我肯定比起船上其他任何人,你去的次數都更頻繁,情況也更隱匿。我們可以設想,他們用這種或那種辦法把你收買了。」

  「可能,我想。」格蘭特冷靜地說。「但是,我把他安全地接過來了。」

  「這點你做到了,也許因為你知道,在下個階段會有人收拾他,這就使你免於受嫌疑,而適於進行其它工作,就象你現在這樣。」

  格蘭特說:「我相信你真是這樣想的。」

  但是邁克爾斯搖頭說。「不,我並不這麼想。請原諒,我想我已經使你生氣了。」他捏了一下鼻子說:「但願他們早就開始微縮了。微縮以後,我用來思想的時間就可能比較少了。」

  格蘭特感到有點窘,邁克爾斯臉上那層打諢逗趣的外皮一經剝離,就明顯地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他朝上喊道:「怎麼樣了,艦長?」

  「都準備好了,準備好了,」歐因斯用生硬刺耳的聲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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