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西莫夫 > 奇妙的航程 | 上頁 下頁


  好象是回答這個問題似的,格蘭特把身子緊貼在門邊讓賓恩斯擠過去。賓恩斯微笑著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後提著個破破爛爛的箱子,小心地快步走下扶梯,格蘭特在後面跟著,隨後是駕駛員和副駕駛員。

  鞏德上校站在扶梯下面。「賓恩斯教授,很高興能把你接到這裡來。我叫鞏德,從現在起,你的安全由我負責。這位是威廉·歐因斯。我想,你認識他。」

  賓恩斯的眼睛頓時一亮,把雙手舉了起來,箱子掉到了地上。(鞏德悄悄地把它提了起來。)

  「歐因斯!認識,當然認識。有一天晚上,我們在一起喝醉了,我記得很清楚,那天下午的會又長、又枯燥、又膩味,而令人感興趣的又正好是不能說的,我失望到了極點,覺得連氣都透不出來。吃晚飯的時候,我見到了歐因斯。當時一共有五個同事跟他在一塊,可是其餘的人我都記不太清楚了。

  「只有我跟歐因斯,後來我們到一個有舞蹈和爵士音樂的小俱樂部去,我們喝著荷蘭杜松子酒,歐因斯跟一個姑娘混得根熟。你還記得賈洛斯拉維克嗎,歐因斯?」

  「是跟你一起的那個人嗎?」歐因斯試探地問道。

  「就是他。他愛喝荷蘭杜松子酒,酷愛到了不可理解的地步,可是人們不許他喝。他得保持清醒,禁令很嚴。」

  「為了監視你?」

  賓恩斯挺挺脖子,下嘴唇莊重地一努,表示同意。「我一個勁兒請他喝酒,我說:哈,米蘭,男子漢大丈夫讓嗓子冒煙不喝酒,很不象活。他不得不一個勁兒拒絕,可是眼裡卻饞相畢露。我那是真作孽。」

  歐因斯微笑著點頭。「咱們上車到總部去吧。我們一開頭得帶你到處逛逛,讓大家都看到你到這兒來了。以後,我答應依,如果你需要的話,讓你睡二十四小時,在這以前不問你任何問題。」

  「十六小時夠了,可是首先……」他焦急地向四周張望著。「格蘭特在哪兒?啊,格蘭特在這兒。」

  他急急忙忙向這個年輕特工走去。「格蘭特!」他伸過手去說:「再見,謝謝你,非常感激。我以後還能見到你,不是嗎?」

  「可能,」格蘭特說。「要見我非常容易,打聽到下一個倒黴差事,在那兒你准能一眼就看到我。」

  「我很高興你承擔了這樁倒黴的差事。」

  格蘭特臉紅了。「這樁差事有它重要的地方,教授。我的意思是說,我對這事能有所幫助應該感到高興。」

  「我知道,再見!再見!」賓恩斯揮著手回頭走向轎車。

  格蘭特轉身問上校,「長官,要是我現在去歇歇,不會有礙安全吧?」

  「請便……格蘭特,順便說說……」

  「說什麼,長官?」

  「幹得不錯。」

  「長官,標準措辭是:『真出色。』別的說法我概不回答。」他譏諷地舉起中指碰了一碰額角,走開了。

  「格蘭特退場。」他心裡想,「然後善良的老夥計查理上場?」

  上校轉身對歐因斯說:「同賓恩斯一道上車,跟他談談,我在前頭那輛車上,我們到達總部以後,如果你有把握,我要你提出明確的身分屬實報告,或者明確的否定其身分的報告也行,如果你能提得出的話。別的我什麼都不要。」

  「他還記得喝酒的事,」歐因斯說道。

  「一點也不錯,」上校不滿地說,「那件事他回想得太快了一點,也太詳細了一點。跟他談話。」

  他們都上了車,車隊開動了,速度逐漸加快。格蘭特在遠處看著,沒有確定對象地盲目地揮著手,然後就走開了。

  他將有一段空閑時間,睡過一個晚上以後,他清楚地知道,他將怎麼消磨這段時間,他都詳細計劃好了。想到這裡,他愉快地笑了。

  ***

  車隊仔細地挑選著行車路線。這個城市繁忙和安靜的格調,每個區域、每個小時都不同,至於這個區域、這個時間是什麼情況,他們是清楚的。

  汽車沿著空曠的街道,轟轟隆隆駛過破敗的、黑黝黝的倉庫區,摩托車顛簸著在前開路。上校坐在第一輛轎車裡,再一次估計對方對於這次成功的妙著將作出何種反應。

  在總部進行破壞這種可能性一直是存在著的。他再也想不出還需要採取哪些預防措施,但是在這個行當裡有一條至理名言:預防措施總是做不到萬無一失的。

  一道亮光?

  刹那間,他仿佛看到在他們正在駛近的房屋殘骸中一道亮光閃了一下又熄滅了。他飛快地拿起了車裡的電話聽筒,向摩托護衛隊發出警告。

  他的話又快又嚴厲。一輛摩托車從後面飛駛向前。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街道一側,一部汽車引擎吼叫著發動了起來,(這響聲加上了消音器,並且幾乎被前進的車隊大好幾倍的喧囂所淹沒)同時這輛汽車本身也從一條胡同裡沖了出來。

  車子沒有打開前燈,它一下突然沖來,誰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事後也沒有一個人能回想起當時的詳細情況。

  這個汽車射彈,本來是對準載著賓恩斯的中間那部轎車的,現在卻打中了迎面而來的摩托車。這一撞,把摩托車砸了個稀巴爛,駕駛員被拋出好幾英尺,甩到一邊,肢骸分離,早就死了。汽車彈本身也轉了向,所以只把轎車的尾部撞了一下。

  引起了連鎖碰撞,賓恩斯乘坐的轎車旋轉著,失去了控制,撞到一根電線杆上,震得再也開不動了。那輛「神風」肉彈車①也失去了控制,與一堵磚牆相撞,著火燒了起來。

  ①原文為Kamikaze Ccr。Kamikaze是日語,系指第二次世界大戰末期日本空軍甘為肉彈,與襲擊目標相撞,同歸於盡的「神風敢死隊」隊員。這裡是借用。

  上校的轎車嘎的一聲停住了,摩托車的刹車發出尖叫,左旋右轉,暈頭轉向。

  鞏德下車跑到撞壞了的轎車跟前,使勁擰著車門。

  歐因斯被撞傷了,面頰上有一條紅腫的傷痕。他問道:「出了什麼事?」

  「別管那個。賓恩斯怎麼樣了?」

  「他受傷了。」

  「還活著嗎?」

  「活著。幫幫忙。」

  他們兩人一起,半拾半拽地把賓恩斯弄到了車外,賓恩斯雙目睜開,但目光呆滯,只能發出不連貫的微弱的聲音。

  「你怎麼樣,教授?」

  歐因斯急促地小聲說道:「他的頭部猛撞到車門把手上,可能是腦震盪。但他是賓恩斯。這一點可以肯定。」

  鞏德大聲喊道:「這一點現在我們知道了,你這個……」他好不容易才咽下了最後那兩個字。

  第一輛轎車打開門以後,他們一道把賓恩斯抬了進去;就在這時候,一顆步槍子彈砰的一聲,從上面什麼地方射來,鞏德一下撲進車廂,趴到賓恩斯身上。「撤出這地方。」他吼起來。

  這部轎車和摩托護衛隊裡一半的車輛又向前開動。其餘車輛留了下來,一些警察跑向發出槍聲的那幢房子。那燃燒著的「神風」肉彈車的行將熄滅的火焰使現場塗上了一層可憎的紅光。

  從遠處傳來了群眾開始彙集起來的嘈雜聲。

  鞏德把賓恩斯的頭枕在自己的膝蓋上。這個科學家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他呼吸很慢,脈搏微弱。

  鞏德熱切地瞅著這個在車子最後停下之前就很可能死去的人,失望地喃喃自語:「我們只差一點就到了!——只差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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