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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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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貝萊醒來後一直在內心湧動的怒氣終於爆發,他咆哮道:「別跟我提什麼索耳醫生,我說的是可靠的醫學報告。你們的醫生屁也不懂,就跟你們的偵探一樣──如果你們有的話。既然你們必須從地球請偵探來,那就再從地球請個醫生來吧!」 這個索拉利人冷冷看著他:「你是在教我怎麼做事?」 「對,而且完全免費,不必客氣。古魯厄是被人毒害的,我親眼目睹了他中毒的過程。他喝下飲料,隨即吐了出來,痛苦地喊著說他喉嚨好燙。你別忘了,他正在調查──」貝萊突然住口。 「調查什麼?」阿托畢希冷靜追問。 貝萊有點不太自在,因為他發現丹尼爾一如往常,就站在他旁邊三公尺左右的地方。他記起古魯厄提過不希望來自奧羅拉的丹尼爾知道調查的內容,於是他改口道:「有政治上的牽連。」 阿托畢希雙臂環抱胸前,神色冷漠厭煩,隱含敵意:「我們索拉利世界沒有其他星球所謂的政治問題。漢尼斯·古魯厄是個好公民,但他的想像力太豐富了。他聽到一些關於你的事,便要求讓你到這兒來,他甚至接受讓奧羅拉人跟你搭檔這種條件。其實這樁謀殺案一點也不神秘,瑞開·達爾曼被他老婆幹掉了,就是這麼回事,我們會查出她怎麼下手,還有殺害他的原因的。就算我們查不出來,她也會接受基因分析,受到適當的處置。至於古魯厄,你那個關於他被下毒的妄想,根本無關緊要。」 貝萊簡直難以置信:「你似乎在暗示,此地不需要我?」 「我想是的。如果你希望返回地球,盡可以離去。我甚至可以說,我們巴不得你快點走。」 貝萊大叫:「不!我不走!」如此劇烈的反應連他自己都大吃一驚。 「你是受雇而來的,刑警,我們可以解雇你。回你的母星去吧。」 「不,你聽好!你最好聽我說,雖然你是個重量級的外世界人,我只是地球人,但容我向你致上最深最卑微最最該死的歉意吧──你在害怕。」 「收回你的話!」阿托畢希那一百八十幾公分高的身體站了起來,輕蔑傲慢地俯視著貝萊。 「你怕得要命!」貝萊繼續講,「你認為如果繼續追究此事,那麼下一個倒黴鬼就是你了。所以你表示讓步,要他們放過你,讓你苟延殘喘度過你那可憐的下半輩子。」貝萊根本不知道「他們」是誰,或「他們」到底存不存在。他只是盲目地攻擊一個傲慢自大的外世界人。但無論如何,他對自己能夠以言語擊潰對方的自製力,仍然覺得非常舒服。 「你給我滾!」阿托畢希冷峻地伸手指著貝萊:「一個小時內就給我滾!我向你保證,本星球絕對不會顧慮跟你們之間的外交關係。」 「省省吧,外世界人,別想威脅我。我承認地球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可是這裡並非只有我一個人,容我向你介紹我的搭檔丹尼爾·奧利瓦。他是奧羅拉人,他不太喜歡說話,他本來就不是來說話的,負責開口的人是我。不過他很會聽人說話,他一個字也不會漏掉。 「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阿托畢希──」貝萊很喜歡用這個不加任何頭銜的姓氏稱呼他。「不管你們索拉利世界在搞什麼鬼,奧羅拉及其他四十幾個外世界都很有興趣知道。如果你把我們踢出去,那麼下一個訪問索拉利世界的代表團將會由戰艦組成。我是地球人,我很清楚。一旦你不顧情面把事情做絕了,便意味著別人會帶著戰艦回頭找你算帳。」 阿托畢希把注意力轉向丹尼爾,似乎考慮著什麼。他放緩了聲調說:「這裡根本就沒有任何足以令外世界擔心的事。」 「古魯厄可不這麼想,我的夥伴曾聽他如此說過。」這時候撒撒謊也沒什麼關係了。 丹尼爾聽到貝萊最後一句話,轉過身來望著他。但貝萊不予理會,仍步步進逼道:「我打算繼續調查。如果在一般的情況下,我會想盡辦法返回地球,就算我現在所住的這個到處都是機器人的華宅完全屬我,我也會把它和所有的機器人一腳踢開,甚至包括你和你們這個爛星球我都不屑一顧,只要換張回家的宇宙飛船票。 「但是我不會因為你的命令而離開,在我奉派來偵查的案子沒有破案之前,我是不會走的。你要是想強迫我走,就等著其他星球的大炮來對準你腦袋吧! 「還有,從現在開始,這件謀殺案要照我的方式來偵查,由我負責主控。我要見誰就見誰,我要親眼見這些人,不要看他們的影像。我習慣見人,而且我也打算這麼做。我要你們安全署正式同意我所提出的一切要求。」 「這是不可能的,簡直讓人忍無可忍──」 「丹尼爾,你跟他說。」 這個擬人化機器人冷漠道:「正如我的夥伴所言,我們是奉派來調查謀殺案的,特工阿托畢希。我們要這麼做有很重要的理由。當然,我們也不希望干擾你們的習俗,事實上,我們也許並不需要真的去見人。但如果像刑警貝萊所要求的那樣,有必要見人的話,能夠獲得你的同意有助於我們行動。至於你要強迫我們離開這個星球,雖然我們對你或任何一個索拉利人不喜歡我們留在此地的反應感到遺憾,但我們也勸你不要這麼做。」 貝萊仔細聽著丹尼爾這種不太自然的語法結構,微微牽動了一下嘴角。對一個知道丹尼爾是機器人的人而言,他只是在善盡職責,毫無冒犯任何人的意思。他無意冒犯貝萊,也無意冒犯阿托畢希,但如果對方以為丹尼爾是歷史最悠久、軍力最強大的奧羅拉世界派來的人,他的話聽起來就是稍帶禮貌的威脅了。 阿托畢希用手指捏捏額頭:「我會考慮。」 「別考慮太久,」貝萊說,「因為我在一小時之內就要展開調查工作。我不要再藉由影像機拜訪人。看像完畢。」 貝萊比個手勢叫機器人切斷影像聯繫,又驚又喜地望著方才阿托畢希影像所在之處。這一切都不是事先安排好的,是因為他的夢所產生的衝動,以及阿托畢希那種不必要的自大與傲慢所造成的。而結果令他非常滿意。這正是他想要的──主控一切。 貝萊想:無論如何,這個肮髒的外世界人總算狠狠挨了一巴掌。 他真希望每個地球人都能在此看到這一幕,更何況被他修理的又是一個他們想像中最典型的外世界人,效果當然更好,好太多太多了。 可是,他為什麼對於見人會有這麼強烈的渴望呢?貝萊自己也無法理解。他清楚自己的計劃,沒錯,去見想見的人(不是觀看他們的影像)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但他一想到「見」人精神就來了,好像他準備拆掉這幢華宅的牆,不管能不能如自己所願。 為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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