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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這個機器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道這些機器人在人類走近時會立刻避開?它們會互通信息讓出走道?貝萊想,當他獨自在這幢渺無人跡、迷宮似的大房子裡走來走去時,連一個機器人都看不到。但它們一旦收到召喚的訊號,便會馬上出現。

  貝萊望著這個剛走進來的機器人。它的身體表面非常平滑,暗沉不發亮。它全身上下唯一有顏色的地方,是右肩上一塊方格組成的圖案。這些格子有白有黃(其實那是金屬的顏色),乍看之下,彷佛是隨意拼湊出來的圖案,毫無意義。

  「帶我們到談話室去。」丹尼爾說。

  這個機器人僵硬地彎腰鞠了個躬,立刻轉身,一句話也沒說。

  貝萊說:「等等,機仔,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主人。」它轉過身來面對貝萊,聲音清晰毫不遲疑,「我的編號是ACX-2475號。」它舉起金屬手指,指著自己右肩上的格子圖案說。

  丹尼爾和貝萊隨著這個機器人走進一個大房間。貝萊發現這就是昨天他和古魯厄會面的地方。

  房裡還有一個機器人,正以機器人特有的那種永不厭倦的模樣耐心等候著。帶他們進來的那個機器人僵硬一鞠躬,轉身離去。

  貝萊把這兩個機器人肩上的圖案做了個比較,發現格子排列的方式不一樣。這種交錯金、銀雙色的圖案是由六乘六的格子組成的,用這個方式可組合出二的三十六次方組號碼,換句話說,大約可組合出七百億個號碼。

  「每個機器人顯然只負責做一件事,」貝萊說,「一個帶我們來,一個負責操作影像顯現機。」

  「索拉利世界有許多專業機器人,伊利亞夥伴。」丹尼爾道。

  「有這麼多機器人,我終於瞭解索拉利人為什麼要把它們專業化了。」貝萊看著這個機器人說。他想,這個機器人除了肩上的格子圖案,以及隱藏在海棉狀鉑銥質腦中的正電子網絡,可能和先前的機器人不同之外,其餘簡直沒啥兩樣,就像是另外一個複製品。

  「你的編號是什麼?」貝萊問它。

  「ACC-1129號,主人。」

  「我還是會叫你機仔。好,現在我要和瑞開·達爾曼的遺孀格娜狄亞·達爾曼太太說話。丹尼爾,我們有沒有辦法找到她的地址?」

  「我認為不需要去找她的數據。」丹尼爾輕聲說,「只要問這個機器人──」

  「我來問。」貝萊打斷他的話:「機仔,你知道怎麼和這位女士聯絡嗎?」

  「知道,主人。我知道和任何一個主人聯絡的方式。」它話中並無絲毫自傲之意,僅僅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就好像在說:我是用金屬製造的,主人。

  丹尼爾插口道:「這無足為奇,伊利亞夥伴,只要在它的記憶線路輸入一萬個左右的聯繫數據就行了,這是很小的數目。」

  貝萊點點頭:「嗯,可是不會有另一個叫格娜狄亞·達爾曼的女人嗎?不會有找錯人的情況?」

  「主人?」這個機器人說了這兩個字後就住口了。

  「我想,」丹尼爾說,「這個機器人並不瞭解你的問題。我認為索拉利並沒有同名同姓的情況,因為每個人一出生就把名字登錄好了,如果當時已經有人取了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就不准再用了。」

  「是嗎?」貝萊說,「又學了一件,看來我真是孤陋寡聞。現在,機仔,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樣才能聯絡上達爾曼太太?講完以後你給我出去。」

  這個機器人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你是否希望自己和她聯絡,主人?」

  「對。」

  「等一下,伊利亞夥伴。」丹尼爾輕輕碰了碰貝萊的衣袖。

  「又怎麼了?」

  「我想這個機器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執行聯絡的工作,這是它的專長。」

  貝萊冷冷地說:「我知道它可以做得比我好,我也知道我會弄得亂七八糟,」他直直望著毫無表情的丹尼爾:「不過我還是要自己聯絡。到底是不是由我來下命令?」

  丹尼爾說:「當然由你來下命令,伊利亞夥伴。根據機器人的第一法則,機器人得服從你的命令。請容我告訴你索拉利世界上一切有關機器人的資料。索拉利世界上的機器人比任何星球上的機器人都更專業,雖然它們從體能上來說可以做很多事,可是它們的智能卻是為某種專業工作而裝配的。如果要它們執行專業工作以外的工作,就必須運用三大法則所產生的高電位,相對的,要它們不去執行專業工作以外的工作,也要運用三大法則。」

  「也就是說,若是由我直接下令,會讓第二法則發生作用?」

  「是的。但是第二法則所產生的電位對機器人而言『很不好受』,通常它們是不會面臨這種情況的,因為從來沒有一個索拉利人會去干擾機器人的日常工作。索拉利人一則不喜歡做機器人的工作,另一方面,他們也覺得不必自己去做。」

  「丹尼爾,你是想告訴我,如果我去做這個機器人的工作,會傷害它?」

  「伊利亞夥伴,你應該知道,機器人不會有人類那種痛苦的感覺。」

  「所以?」貝萊聳聳肩。

  「然而,」丹尼爾繼續說,「機器人承受了某種不快的體驗後,對它所造成的困擾,就和痛苦對人類所造成的困擾一樣。」

  「可是我不是索拉利人,」貝萊說,「我是地球人。我討厭機器人做我要做的事。」

  「請你同時也考慮到,」丹尼爾說,「令機器人感到困擾,可能會被我們的東道主視為一種無禮的表現。因為在這樣的社會裡,一定存在某些關於善待與虐待機器人的嚴格觀念。冒犯我們的東道主,只會增加我們工作上的困難。」

  「好吧,」貝萊妥協了:「讓它去做它的工作吧。」

  他坐了下來。這件事還是有收穫的。它是一個具啟發性的實例,充分說明了機器人社會是如何牢不可破。機器人一旦存在,就很難去除,人類甚至會發現,在機器人社會裡,你就算只是希望暫時去除機器人也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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