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西莫夫 > 九個明天 | 上頁 下頁 |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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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清楚,是你們三個人當中的一個。」 「是哪一個呢?」 「哦,那也很清楚。曼德爾博士把事情經過一講完,我就知道你們之中誰是罪犯了。」 塔利亞費羅用不屑的目光瞪著矮胖的外星學家,這驚人之語並沒唬住他。可另外兩個人卻大受影響,裡格爾目瞪口呆,考納斯連下巴都耷拉下來了,兩個人看起來就象離了水的魚。 塔利亞費羅說:「那麼是哪一個呢?跟我們說說。」 厄爾思眨了眨眼睛。「首先我想明確地闡明一點:首要問題是質量轉換。它還可以挽回。」 曼德爾依然還怒容滿面,他埋怨說:「你說的什麼鬼話呀?厄爾思」 「掃描了論文的那個人多半看過他掃描的東西。我想他恐怕沒有時間去從容不迫地細讀它,就是他讀了,我怕他也未必能……有意識地記住它,不過,可以用心理探測法。如果他真的瀏覽過論文,他視網膜上保存的影像還能探測出來。」 出現了一陣不安的騷動。 厄爾思趕緊說:「無需對心理探測抱有恐懼。正常操作是很安全的,特別是志願接受探測的人更不會有問題。要知道,往往因為不必要的心理抗拒引起精神分裂才造成損傷。所以只要罪人自願認罪,把他交給我…… 塔利亞費羅大笑起來。突如其來的笑聲刺耳地在昏暗寧靜的房音裡回蕩,毫不掩飾促使其爆發的心理動機。 溫德爾·厄爾思對於這種反應幾乎有點不知所措,透過他的眼鏡誠摯地注視著塔利亞費羅。他說:「我對警方有充分影響,可以使探測絕對保密。」 裡格爾粗暴他說:「我不幹。」 考納斯搖搖頭。 塔利亞費羅根本不屑回答。 厄爾思歎了口氣。「那我就不得不把有罪的入指出來了。這樣做會造成精神創傷,事情更難辦些,」他雙手牢牢揪住腹部,手指抽搐著。「塔利亞費羅博士指出膠捲被藏在外面窗臺上是為了不使人發現,也可以保證它完好無損。我同意他的意見。」 「謝謝你,」塔利亞費羅冷冷他說。 「然而,為什麼有人會認為外窗臺是格外安全的藏匿地點呢?警察無疑會查看那個地方。」 「甚至並沒有警察到場,它也被發現了。什麼人會傾向於認為放在樓外邊的東西格外安全呢?顯然是某個曾長期生活在沒有空氣的夭體上的人,他滿以為誰也不會不採取周密的預防措施就冒然離開密閉的場所。 「比如說,對於生活在月球上的人來說,把東西藏在月球拱形屋外面確是比較安全的。人們只是為了從事特定任務才偶而涉險外出。因此他為了尋求安全的藏匿地點,會排除萬難毅然開窗,不借使自己暴露於他下意識認為是真空狀態的環境之下。支配他這樣做的內心思想是:在有人居住的設施之外的地方更安全。」 塔利亞費羅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你提月球幹什麼,厄爾思博士?」 厄爾思和藹他說:「不過是舉個例子。我到目前為止所說的一切對你們三個人都適用,下面要談到極其關鍵的環節了,也就是終夜的問題。」 塔利亞費羅皺起眉頭。「你指的是維裡葉死去的那一夜?」 「我指的是隨便哪一夜。注意,即使你們之中有人認准了外窗臺是個安全的藏匿地點,可誰會神經錯亂得把它當作藏匿沒沖洗過的膠捲的安全地點呢?誠然,掃描器用的膠捲感光不十分靈敏,顯影時周圍條件可以將就一點。散射的夜光對它沒有太大影響,或散射的日光在幾分鐘內就會使它服廢,而直射的陽光會使它立刻報廢。這一點誰都懂。」 曼德爾說:「說下去,厄爾思。這說明了什麼呢??」 「你別催我,」厄爾思撅起嘴說,「我想讓你們弄個一清二楚。罪犯首先是要保證膠捲的安全,這是一件對他本人和對全世界都極其有價值的東西,又是僅有的一份記錄材料。他為什麼要把膠捲放到早晨一出太陽它就幾乎不可避免地會立即報廢的地方呢?唯一的解釋是他根本沒預料到早晨要出太陽,也就是說,他認為黑夜是永恆的。但是黑夜並非永恆的。在地球上,它們與白晝交相更替。即使是長達六個月的極地之夜終究也有終盡之期。穀神星上一夜只有兩個小時,月球夜則要持續兩個星期,它們也都是有終期的夜。塔利亞費羅博士和裡格爾博士都知道白晝是一定會來臨的。」 考納斯站了起來。「可是,第一……」 溫德爾·厄爾思直盯著他。「不必再等了,考納斯博士。水星是太陽系中唯一只有一面朝太陽的大夭體。就算把天平動也考慮在內,它的表面還有整整八分之三是永遠見不到太陽的名符其實的陰暗面。那裡的極地觀察站設在陰暗面的邊緣。十年來你已經習慣於長夜無窮盡的實際狀況,習慣于陰暗地帶永遠是漫漫黑夜的現象了。所以你放心地把未沖洗的膠捲放到地球的夜幕之下,興奮之中忘記了夜是要終結的……」 考納斯想要開口講話…… 厄爾思毫不放鬆,「我聽說當曼德爾調節維裡葉房裡的起偏光鏡的時候,你看到陽光就叫了起來。那是你頭腦中對水星陽光根深蒂因的恐懼呢,還是你突然意識到陽光會對你的計劃起什麼作用呢?你沖上前去。你是想去調節起偏光鏡呢,還是想趕快去看看那報銷了的膠捲呢?」 考納斯跪倒在地。「我不是有意的。我是想跟他談談,只是想和他談談,他朝我嚷起來,就倒下了。我認為他死了,論文就在他枕頭底下,一切就隨之發生了。一件事引導起另一件事,還沒等我明白過來就弄得不可開交無法脫身了。可這我決不是有意的,我敢起誓。」 他們圍著他形成一個半圓形,溫德爾·厄爾思用憐憫的目光注視著嗚咽不已的考納斯。 一輛救護車來了又去了。塔利亞費羅終於鼓起勇氣怯生生地對曼德爾說:「先生,我希望剛才說的那些話不致於傷感情。」 曼德爾同樣拘謹地回答說:「我認為我們大家最好盡可能地把過去二十四小時中發生的事全忘了。」 他們站在門口準備告辭,溫德爾·厄爾思微笑著低下頭,說道:「對了,還有我的費用問題。」 曼德爾帶著吃驚的表情看著他。 「不是錢,」厄爾思趕緊說。「但是等第一台供人類使用的質量轉換裝置建成的時候,我希望馬上為我安排一次旅行。」 曼德爾還是困惑不解。「先等等,到外太空去旅行可還為期尚遠哪。」 厄爾思趕快搖頭。「不是外太空,不是。我想到新罕布什爾州下瀑布城去走去。」 「沒問題。可是去幹什麼呢?」 厄爾思抬起頭來。使塔利亞費羅大感意外的是:這位外星學家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交織著羞怯與急切的表情。 厄爾思說:「我從前……很久以前的事了……認識那兒的一位姑娘。好多年了……可我有時候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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