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西莫夫 > 基地與地球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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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所措地望著他。「舊地球,您是這麼說的嗎?我懇求您恕罪,尊貴的先生,我不解尊駕的意思。」 崔維茲說:「在新地球出現之前,你們族人一定住在別的地方。他們原來住的那個『別的地方』究竟在哪裡?」 「我一概不知,尊貴的先生。」她的神情極其凝重,「這塊土地在我有生之年是我的;在我之前,是我娘親、我外祖母的;我也毫不懷疑,在她們之前,是她們的外祖母、曾外祖母的。至於其他的土地,我根本一概不知。」 「可是,」崔維茲改用溫和的方式說理,「你說這塊土地叫作新地球,你為什麼這樣稱呼它?」 「因為,尊貴的先生,」她以同樣溫和的方式答道:「大家都如此稱呼,女性又未曾表示反對。」 「但它卻是『新』地球,因此是較晚出現的地球。一定還有個『舊』地球,一個較早的地球,用的是同樣的名字。每天早上都是新的一天,這表示在此之前還有舊日子,你難道看不出必然如此嗎?」 「不然,尊貴的先生。我僅知曉這塊土地叫什麼,對其他土地不知情。我也無法領會尊駕的推論,那聽來極似我們這裡所謂的強詞奪理。我並非有意冒犯。」 崔維茲搖了搖頭,心中充滿挫折感。 4 崔維茲湊向裴洛拉特,悄聲道:「不論我們來到哪裡,不論我們做些什麼,總是得不到所需要的訊息。」 「我們已經知道地球在哪裡了,所以又有什麼關係呢?」裴洛拉特僅僅蠕動嘴唇回答。 「我想對它多少先有個瞭解。」 「她很年輕,不太可能是知識的寶庫。」 崔維茲想了一下,便點了點頭。「有道理,詹諾夫。」 他轉頭對廣子說:「廣子小姐,你尚未問及我們來到你們這裡目的為何?」 廣子垂下眼瞼,答道:「如此有欠禮數,必須等待您們吃飽喝足,休憩完畢才能發問,尊貴的先生。」 「可是我們已經吃飽,或者說幾乎飽了,而且我們剛剛也休息過,所以我準備告訴你,我們為何來到此地。我的朋友,裴洛拉特博士,他是我們那個世界的一名學者,一位飽學之士。嚴格說來他是一名神話學家,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不然,尊貴的先生,我不知。」 「他專門研究各個世界流傳的古老故事,那些古老故事通稱為神話或傳說,裴洛拉特博士對它們非常感興趣。在新地球上,有沒有什麼飽學之士,知道有關這個世界的古老故事?」 廣子的額頭微微皺起,看得出她陷入沉思。她說:「這方面我自己並不嫺熟。我們這附近有位老者,喜愛談論古老的日子。他究竟打哪兒聽來那些事,我可不知曉,依我看許是他憑空杜撰的,或是聽那些故事杜撰者講的。尊駕那位飽學的同伴,欲聽的八成即是那些,然而我不會誤導尊駕,在我心目中,」她左顧右吩一番,仿佛不願被他人偷聽。「那老者不過是個話匣子,偏偏很多人樂意聽他說話。」 崔維茲點了點頭。「我們想找的就是這種話匣子,能不能請你帶我的朋友去見那位老者──」 「他喚自己為單姓李。」 「──那就去找這位單姓李。你認為單姓李是否願意跟我的朋友談話?」 「他?願意談話?」廣子以輕蔑的口氣說:「尊駕其實該問,他是否有閉上嘴巴之時。他僅是個男性,因而若果情況允許,會不眠不休說上十天半個月。我無意冒犯,尊貴的先生。」 「你沒有冒犯我,現在你就能帶我的朋友去見單姓李嗎?」 「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行,那老人隨時都在家,隨時歡迎傾聽的耳朵上門。」 崔維茲說:「此外,也許能找到一位年長的婦人,願意陪寶綺思女士坐坐。她有個小孩需要照顧,因此不能走得太遠。要是能有個伴,她會很高興的,因為女人,你知道,全都喜歡……」 「打開話匣子?」廣子顯然被逗樂了,「誠然,男人皆如是說,雖然根據我觀察,男人總是嘮叨更多。等到男人打漁回來,便會爭相誇耀他們的收穫,比試誰的牛皮吹得最凶。無人注意他們,亦無人相信那些言語,他們仍舊樂此不疲。然而我的話匣子也該關了──我會讓娘親的一位朋友,我現在即可透過窗子看到她,請她來陪寶綺思女士與這位小友。在此之前,她會先帶您的朋友,那位尊貴的博士,去見單姓李老先生。若果您的朋友聽故事的興趣,與單姓李開話匣子的興趣一樣大,這輩子尊駕將無法讓他們分開。請尊駕恕罪,我去去就來可好?」 當她離去後,崔維茲轉頭對裴洛拉特說:「聽著,盡你可能向那位老先生打探;寶綺思,不管什麼人來陪你,盡可能套她的話。你們要挖掘的,是有關地球的任何資料。」 「那你呢?」寶綺思問:「你要做什麼?」 「我會陪在廣子身旁,試著尋找第三個數據源。」 寶綺思微微一笑。「是啊,裴要去找一位老先生;我要跟著一個老婦人。而你,則強迫自己陪伴這位迷人的半裸年輕女郎,這似乎是很合理的分工方式。」 「純屬巧合,寶綺思,但這是合理的安排。」 「不過我想,你不會因這樣的合理分工而感到悶悶不樂。」 「不,我不會。我為何要悶悶不樂?」 「是啊,你怎麼會呢?」 廣子回來,再次在椅子上坐定。「都已安排妥當,尊貴的裴洛拉特博士將被帶去見單姓李,尊貴的寶綺思女士與她的孩兒將有人陪伴。那麼,尊貴的崔維茲先生,能否恩准我繼續與尊駕交談?或許再聊聊那個舊地球,尊駕一直……」 「話匣子沒關?」崔維茲問。 「不然,」廣子笑道:「然而尊駕學我說話,模仿得唯妙唯肖。至今為止,我在回答尊駕這個問題之時,自始至終都很失禮,我亟欲做些補償。」 崔維茲轉向裴洛拉特。「亟欲?」 「渴望的意思。」裴洛拉特輕聲說。 崔維茲說:「廣子小姐,我不覺得你有失禮之處,不過要是能讓你心安,我很願意跟你談談。」 「說得真客氣,我感謝尊駕。」廣子一面說,一面站了起來。 崔維茲也跟著起身。「寶綺思,」他說:「要確保詹諾夫平安無事。」 「這件事交給我負責。至於你自己,你有你的──」她朝他腰際的皮套點了點頭。 「我想我不需要用到它們。」崔維茲不大自在地說。 他跟著廣子離開餐廳,此時太陽已高掛天際,氣溫變得更暖和了。每個世界都有一種特殊的氣味,此地也不例外。崔維茲記得康普隆上有著鬱悶的氣味,奧羅拉的空氣中帶點黴味,索拉利的味道則相當怡人。(在梅爾波美尼亞上,他們始終穿著宇宙飛行服,因此只能聞到自己的體臭。)但只要在某顆行星待上幾小時,等鼻子的嗅覺神經飽和後,特殊的氣味便會消失無蹤。 而在阿爾發上,則有陽光烘出來的一種青草芳香,令人覺得神清氣爽。崔維茲不禁感到有點懊惱,因為他很明白,這種香味很快就會聞不到了。 他們朝一棟小型建築物走去,它看來似乎是用淺粉紅色石膏建成的。 「這就是我的家,」廣子說:「它過去屬娘親的妹妹所有。」 她走了進去,示意崔維茲一塊進來。大門敞開著,更正確的說法是根本沒有門,崔維茲經過時注意到這一點。 崔維茲說:「下雨的時候你怎麼辦?」 「我們事先有準備。兩天后即有一場雨,將在黎明前連續下三小時,那時氣溫最低,對泥土之濕潤作用最強。我只消拉起門簾就行,這種門簾既厚重又防水。」 她一面說一面示範,門簾似乎是用類似帆布的強韌布料製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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