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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事實上,休息、鬆弛,把全身洗乾淨,換上新衣服(質料光滑且有些寬鬆,這是衛荷服裝的特色),再好好睡上一覺,花了他們一整天的時間。 來到衛荷的第二天傍晚,芮喜爾女士說好的晚餐才有機會舉行。 餐桌相當大──其實太大了,因為總其只有四個人進餐:哈裡·謝頓、鐸絲·凡納比裡、芮奇與芮喜爾。牆壁與屋頂都打上柔和的燈光,光線的色彩不停變化,其速率足以吸引目光,卻不至於使人心浮氣躁。而桌布(其實並非布料,謝頓心中尚未判定它是什麼)似乎會閃閃發亮。 服侍進餐的僕人很多,全都沉默不語。當門打開的時候,謝頓似乎瞥見外面站著一些士兵,一律全副武裝並荷槍實彈。這個房間就像個天鵝絨手套,那只鐵拳卻在不遠的地方。 芮喜爾表現得殷勤而親切,而且顯然對芮奇特別喜愛,還堅持要他坐在旁邊。 芮奇已經徹底洗乾淨,顯得煥然一新。穿上新衣服,頭髮經過修剪、清洗、梳理之後,幾乎使人認不出他來。現在他簡直不敢說一個字,似乎感到他的文法不再符合自己的外表。他覺得自卑而不自在,每當鐸絲的手在餐具間遊移,他都會仔細望著她,試圖每一方面都與她的動作完全一致: 食物可口但味道過重,以致謝頓無法分辨每道菜究竟是什麼做的。 芮喜爾帶著溫柔的微笑,令她豐滿的臉頰顯得很開心·她美麗的牙齒閃著雪白的晶光。「你也許以為我們在食物中放了麥曲生添加物,其實我們沒有,這些全是衛荷自己種植的。在這顆行星上,沒有任何一區比衛荷更自給自足:我們花費很大心力保持如此。」 謝頓嚴肅地點了點頭:「你招待我們的每樣東西都是一流的,芮喜爾,我們十分感謝你。」 然而在他心中,卻認為這些食物還是比不上麥曲生的水平。他更有一種感覺,正如他早先對鐸絲說過的,他正在慶祝自己的失敗。或者至少是夫銘的失敗,而在他看來,這兩者似乎是同一回事。 到頭來,他還是被衛荷逮捕。當初,在穹頂上的事件發生後,夫銘曾經非常擔心這個可能性。 芮喜爾說:「或許,我既然身為女主人,如果問些私人問題也請原諒。我猜測你們三位不是一家人;你,哈裡,和你,鐸絲,不是夫妻,而芮奇不是你們的兒子,這個猜測是否正確?」 「我們三個人沒有任何關係,」謝頓說·「芮奇生在川陀,我生在赫利肯。鐸絲生在錫納。」 「那麼,你們三人是怎樣相遇的?」 謝頓做了簡短的解釋,盡可能不提任何細節。「相遇的過程沒有任何浪漫或重要的情節。」他補充道。 「然而據我瞭解,當我的貼身侍衛──塔勒斯中士,只要將你一人帶離達爾時,你曾對他百般刁難。」 謝頓以嚴肅的口吻說:「我越來越喜歡鐸絲和芮奇,不希望跟他們分開。」 芮喜爾微微一笑:「我懂了,你是個感情豐富的男人。」 「沒錯,我的確是。感情豐富,而且十分困惑。」 「困惑?」 「可不是嗎。既然你這麼親切,問了我們一些私人問題,我是否也能反問你一個問題?」 「當然,親愛的哈裡,你喜歡問什麼都行。」 「當我們剛抵達的時候,你說打從我在十年會議上發表演說那天起,衛荷就想要把我請來。這是為了什麼?」 「哦,你不會單純到連這點都不知道。我們要你是為了你的心理史學。」 「這點我還瞭解。然而是什麼使你認為,得到我就代表得到心理史學?」 「不用說,你不會粗心到把它給弄丟了。」 「事實上更糟,芮喜爾,我從未擁有它。」 芮喜爾臉上現出酒渦:「但你在演說中曾說你擁有它。並非我聽得懂你的演說,我不是數學家,我痛恨數字。可是我雇用了不少數學家,他們對我解釋過你所說的內容。」 「這樣說來,親愛的芮喜爾,你必須聽得更仔細些。我絕對能想像他們曾經告訴你,說我證明出心理史學的預測是可能的,但他們當然也告訴過你,那實際上是不可行的。」 「我不相信,哈裡。第二天你就被召見,去覲見那個偽皇帝,克裡昂。」 「偽皇帝?」鐸絲以諷刺的口吻喃喃說道。 「可不是嗎。」芮喜爾彷佛在回答一個嚴肅的問題,「偽皇帝,他沒有繼承皇位的真正資格。」 「芮喜爾,」謝頓有點不耐煩地把那個問題推到一邊,「我告訴克裡昂的話,和我剛才對你說的一模一樣,然後他就讓我走了。」 這回芮喜爾並未露出笑容,她的聲音變得有點尖銳:「沒錯,他讓你走了,以寓言中貓放老鼠走的那種方式。從此以後,他就一直在追捕你──在斯璀璘,在麥曲生,在達爾。要是他有膽的話,他還會追到這裡來。不過別談這些了──我們的嚴肅話題變得太嚴肅了。讓我們享受一下,來點音樂吧。」 話音剛落,便突然響起輕柔悅耳的樂器旋律。她倚向芮奇,輕聲說道:「孩子,如果你用叉子感到不自在,就用你的湯匙,或是用手指,我不會介意。」 芮奇說:「好的,女士。」而且毫無保留地接受了。 但鐸絲捕捉到他的目光,並做出一組無聲的嘴形:「叉子。」 於是他沒將叉子丟開。 鐸絲說:「這音樂真可愛,女士。」她刻意拒絕用親昵的稱呼,「可是它一定不能使我們開心。我心中有個想法,就是各處的追捕者可能都受雇于衛荷區。不用說,假如衛荷不是主謀,你也不會對那些事件了如指掌。」 芮喜爾縱聲大笑:「當然,衛荷的耳目遍佈各個角落,但我們不是追捕者。若是我們的話,你們早就被一舉捉來了──就像你們在達爾時那樣,那一次,我們終於真正成為追捕者。然而,當追捕的行動失敗、伸出的爪子抓空時,你便可確定那是丹莫茨爾主使的。」 「你如此看輕丹莫茨爾?」鐸絲喃喃問道。 「是的,這令你驚訝嗎?我們擊敗了他。」 「你?或是衛荷區?」 「當然是衛荷區,但只要衛荷是勝利者,那麼我就是勝利者。」 「多奇怪啊,」鐸絲說,「整個川陀似乎盛行著一種見解,那就是衛荷的居民和勝利、失敗,或是任何其他事情都毫無關係。在我們的感覺中,衛荷只有一個意志,一隻拳頭,而那是屬區長所有。不用說,你,或者其他衛荷人,比較之下根本無足輕重。」 芮喜爾露出開懷的笑容。她沒有立即回答,以慈祥的眼光望向芮奇,又掐掐他的臉頰,這才說道:「如果你相信我們的區長是個獨裁者,而且,只有一個意志支配著衛荷,那麼或許你是對的。可是,即使如此,我仍有資格用人稱代詞代表衛荷,因為我的意志舉足輕重。」 「為什麼?」謝頓說。 「為什麼不呢?」當僕人開始收拾餐桌時,芮喜爾說,「我,就是衛荷區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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