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西莫夫 > 第二基地 | 上頁 下頁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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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安索又聳了聳肩,將那個控制器丟回達瑞爾的膝蓋上,然後說:「嗯,我想我們應該可以相信你的話。可是實在難以想像,當我在轉動旋鈕的時候,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 「自然不會啦,裴禮斯·安索,」達瑞爾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說,「我給你的那個是假的,你看我這裡還有一個。」他脫掉外衣,解下掛在腰際的另一個控制器,兩個控制器看起來一模一樣。 「你看,」達瑞爾一面說,一面把強度旋鈕轉到了底。 只聽見一聲可怕至極的慘叫聲,裴禮斯·安索立刻倒在地板上。他顯得痛苦萬分,在地上拚命地打滾,臉色一片死灰,十指猛力抓扯著自己的頭髮。 孟恩兩隻眼睛充滿了恐懼,他趕緊抬起腳來,深怕碰到這個扭動不已的軀體。瑟米克與屠博則成了一對石膏像,兩人都是臉色蒼白,全身動彈不得。 達瑞爾一臉凝重的表情,將旋鈕轉回原來的位置。安索又微微抽動了幾下,然後就再也沒有任何動作。不過他顯然還活著,急促的呼吸帶著身體劇烈地起伏著。 「把他抬到沙發上去,」達瑞爾說完,就伸手去抱他的頭,然後又說,「幫我一下。」 屠博趕忙去抬安索的腳,兩人像抬一袋麵粉似的把他抬到沙發上去。過了好幾分鐘,安索的呼吸逐漸緩和下來,眼瞼跳動了一陣子之後,才終於張開雙眼。他的臉色早已變得蠟黃,頭髮和身體全被汗水濕透,而當他開口的時候,聲音沙啞得讓人幾乎聽不懂他說的話。 「不要──」他喃喃地呻吟,「不要!不要再開了!你們不知道──你們不知道──喔──」他發出了一陣顫聲的哀號。 「我們不會再讓你吃苦頭,」達瑞爾說,「只要你能說實話。你是第二基地的一分子,對不對?」 「我要喝一點水。」安索哀求道。 「拿點水來,屠博,」達瑞爾吼道,「順便把那瓶威士忌也帶來。」 達瑞爾向安索灌了一小杯威士忌,再給他喝了兩大杯開水,然後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年輕人似乎感到放鬆了一點── 「是的,」他用疲憊不堪的聲音說,「我是第二基地的一員。」 達瑞爾繼續問道:「它就在端點星上──在這裡?」 「是的,是的,全都給你猜對了,達瑞爾博士。」 「很好!現在解釋一下過去一年所發生的事,告訴我們!」 「我想睡覺。」安索細聲地說。 「等一下再睡!先把話說完!」 安索先是發出帶著顫抖的歎息,然後才吐出一串話來。他說得又快又小聲,其他人都得俯下身來才聽得清楚。 「情況變得越來越危險,我們知道端點星的科學家,開始對腦波分析產生了興趣,而你們發展精神噪聲器這類裝置的時機也成熟了。此外,你們對於第二基地的敵意越來越濃。我們必須阻止這些,卻又不能因此讓謝頓計劃受到波及。 「我們──我們試圖控制這個行動,試圖加入這個行動,這樣就能轉移你們的疑心和注意力。我們策動卡爾根宣戰,是為了進一步轉移你們的力量,而這就是我讓孟恩去卡爾根的原因。那個史鐵亭的所謂寵姬,其實也是我們的一份子。她負責監控孟恩的每一步行動──」 「嘉麗竟是──」孟恩大叫起來,可是達瑞爾卻揮手示意他閉嘴。 安索完全沒注意到有人插嘴,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結果艾嘉蒂婭也跟去了,我們沒算到這一步──不可能預測到每件事──所以嘉麗設計把她送到川陀,以免因為她的介入而誤了大事。這就是整個的計劃,只不過我們最後還是失敗了。」 「你也曾經想把我騙到川陀去,是不是?」達瑞爾又問。 安索點點頭:「必須設法把你支開,你心中逐漸升高的得意之情太明顯了,我們知道你正在研究精神噪聲器,而且很快就要成功。」 「你們為什麼不控制我呢?」 「不能──不能。我有我的命令,我們依照計劃行事,如果我自作主張,會將全盤的計劃毀掉。我們的計劃只能預測機率──你知道──就像謝頓計劃一樣。」安索的腦袋劇烈地左右搖擺,一面說一面痛苦地喘息著,幾乎已經到了語無倫次的地步,「我們針對個人而訂定計劃──不是群體──其中的機率很低──導致失敗。此外──如果控制你──其他人也會發明──沒有用──必須控制時機──更巧妙的──首席發言者自己的計劃──不知道全盤的──除了──沒有成功──啊──」他筋疲力盡了。 達瑞爾用力搖著他的身體,同時吼道:「你還不能睡,你們總共有多少人?」 「啊?你說啥──哦──不多──會感到驚訝的──五十──已經足夠了。」 「全都在端點星嗎?」 「五──六個在別的世界──就像嘉麗──我要睡了。」 安索陡然甩了甩頭,好像是拚命要力圖振作。他想在挫敗之後再爭回一點顏面,而這就是他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果然,他的話比剛才清楚多了:「我已經幾乎將你擊敗,本來可以將防禦裝置關上,把你的心血毀掉,讓你知道究竟誰才是主宰。沒想到你卻給了我一個假的控制器──從一開始就懷疑我──」 他終於睡著了。 屠博餘悸猶存地問道:「你懷疑他有多久了,達瑞爾?」 「從他來找我的那天起。」他用很平靜的口吻說,「他自稱是從克萊斯那裡來的,可是我很瞭解克萊斯,也明白我們兩人為何不歡而散。他對第二基地這個題目充滿狂熱,可是我卻遺棄了他。我這樣做有我的道理,因為我認為獨自研究自己的理論,才是最好、最安全的做法。然而我卻無法向克萊斯解釋這一點,即使我說了,他也絕對聽不進去。在他心目中,我是一個懦夫兼叛徒,也許還認為我就是第二基地的間諜呢。他是個愛記仇的人,從那時候開始,直到他快要去世了,都一直沒有與我聯絡。然後,突然間,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周,他竟然又寫信給我──以一個老朋友的身份──向我推薦他最優秀、最有前途的學生,要我們兩人合作,繼續昔日的探索。 「這實在太意外了,如果沒有外力的影響,他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的舉動?所以我就開始懷疑,這件事情唯一的目的,是要我全心全意接納一名真正的第二基地間諜。事實證明果然如此──」 說到這裡,他不禁歎了一口氣,閉起眼睛好一陣子。 瑟米克插嘴道:「我們該拿他們怎麼辦──那些第二基地的人?」他的聲音聽來很猶豫。 「我也不知道,」達瑞爾以悲傷的口吻說,「我想,也許可以將他們集體放逐吧。比如說,送他們到佐拉尼星去,然後在那個行星上佈滿『精神噪聲』。男女可以隔離開來,更好的辦法是將他們通通結紮。這樣,五十年之後,第二基地就會成為歷史。除此之外,安樂死或許是個更仁慈的辦法。」 「你認為──」屠博問道,「我們能夠學到如何使用他們那種感應力嗎?還是他們生來便具有那種機能,就像騾一樣。」 「我不知道,但我想那是長期訓練所發展出來的。因為根據腦電圖,普通人也都具有這方面的潛能。可是你要那種能力幹什麼?連他們自己都未能因此受惠。」 說完,達瑞爾皺起眉頭。雖然他不再開口,心中卻在拚命吶喊。 這一切都太容易了──太容易了。他們失敗了,這些所向無敵的超人,竟然像故事書中的壞蛋那樣,最後被好人一網打盡──他並不喜歡這個結局。 老天啊!一個人要何時才能確知自己不是傀儡?又要如何才能確知自己不是傀儡? 艾嘉蒂婭馬上就要回來了,自己終將面對那個最後的難題,但是他強迫自己暫時忘掉這件事情。 她回來了,一個星期過去了,兩個星期過去了,他卻始終無法忘懷那個念頭。 他怎麼可能不想呢?不知道是什麼魔法作祟,她出門在外的這段時間,已經從一個女孩變成了少女。她是他生命的延續,是那段婚姻留下的唯一紀念──那是一段苦樂參半的婚姻,蜜月幾乎沒有度完就陡然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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