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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安索得意的神情頓時轉趨嚴肅,他擋在兩人之間,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把達瑞爾攔住,然後再使勁將他慢慢按回椅子上。

  「你想要幹什麼?」安索將一絡垂到前額的棕發向後一掠,然後一屁股坐上了書桌。他一面晃動著一條腿,一面用莫測高深的語調說,「我以為,我幫你帶來的是一個好消息。」

  達瑞爾卻不理會他,直接問那名警官:「他說你是最後一個見到我女兒的人,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女兒死了嗎?請你立刻直截了當地告訴我。」他心急如焚,臉色已經一片死灰。

  迪瑞吉警官面無表情地答道:「他剛才說的是:我是最後一個『在卡爾根』見到令嬡的人。你的女兒現在已經不在卡爾根了,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聽我說,」安索插嘴道,「讓我直說好了。博士,剛才我的表演如果誇張了些,我願意向你道歉。你對這件事一直表現得不近人情,我都忘記了你還有感情。首先我要強調,迪瑞吉警官其實是我們自己人。他雖然生在卡爾根,不過他的父親是基地人,當年被騾征到卡爾根去服役,我可以保證他對基地的忠誠。

  「當孟恩的每日例行報告無故中止之後,第二天我就跟迪瑞吉聯絡上──」

  「為什麼?」達瑞爾突然厲聲打斷對方的話,「我們不是早已一致決定,對於這個變化不要採取任何行動?你這樣做,會讓他們和我們都陷入險境。」

  安索卻不甘示弱,同樣厲聲答道:「因為這場遊戲我比你玩得更久;因為我在卡爾根認識幾個自己人,而你卻沒有;因為我的一切行動,根據的都是更深入的情報。你能夠瞭解嗎?」

  「我認為你已經徹底瘋了。」

  「你願不願意聽我說?」

  頓了一下之後,達瑞爾的眼瞼垂了下來。

  安索噘著嘴唇,做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才說:「好的,博士,給我幾分鐘時間──告訴他們,迪瑞吉。」

  於是迪瑞吉開始滔滔不絕:「據我所知,達瑞爾博士,令嬡現在正在川陀。至少當她出現在東郊太空航站的時候,手中正握著一張去川陀的票。她當時跟一個川陀來的貿易代表在一起,那個人自稱是她的叔叔。令嬡似乎特別喜歡搜集親戚,博士,幾周以來,她已經多了兩位叔叔,對不對?那個川陀人甚至想賄賂我──也許直到現在,他還以為那就是他們能逃走的真正原因。」想到這件事,他便露出了一個冷笑。

  「她怎麼樣?」

  「我看不出她受到任何傷害,只是嚇壞了,這當然是難免的。卡爾根所有的警察全部傾巢而出,如今我還是不明白究竟為什麼。」

  達瑞爾似乎已經窒息了好幾分鐘,直到現在才終於喘了一口氣。他感到自己的雙手不停地顫抖,費了好大力氣才控制住。

  「這麼說的話,她真的沒事。那個貿易代表,他又是什麼人?我們再回到他身上,他在這個事件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我實在不知道。你對川陀略有瞭解嗎?」

  「我曾經在那裡住過。」

  「現在那裡是一個農業世界,主要出口牲畜的飼料和穀物,都是上等貨色,外銷到整個銀河。在那個行星上,有十幾、二十來個農產品合作社,每一個都有自己的貿易代表,那些人全都是既機靈又精明的傢伙──我查過那個人的記錄,他以前曾經到卡爾根來過幾次,通常都是跟他太太一起來的。百分之百誠實,百分之百的好好先生。」

  「嗯──」安索說,「艾嘉蒂婭是在川陀出生的,對不對,博士?」

  達瑞爾默默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這麼一來一切都合拍了。她想要離開卡爾根──走得越快越遠越好──而川陀便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你難道不這麼想嗎?」

  達瑞爾說:「她為什麼不回這兒來?」

  「也許她被什麼人追捕,所以故意想把敵人引開,你說是嗎?」

  達瑞爾博士沒有心情繼續問下去。好吧,他想,就讓她安穩地待在川陀吧,只要她能夠安然無恙,待在這個黑暗、恐怖的銀河中任何一處都沒有關係。他向門口蹣跚地走去,卻感到安索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袖。於是他停下腳步,不過並沒有轉過頭來。

  「我跟你一塊回家好嗎,博士?」

  「當然好。」他隨口答道。

  到了傍晚時分,達瑞爾博士最表面的那層性格──也就是與他人直接接觸的那一層──又再度凍結起來,而固執的脾氣則浮出了表面。他根本沒有吃晚餐,便懷著滿腔狂熱的情緒,重新拾起腦電圖分析的複雜數學,希望能夠再做出一絲一毫的進展。

  直到接近午夜時分,他才又回到客廳。

  裴禮斯·安索仍然待在那裡,正撥弄著超視的遙控器。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立刻轉過頭去看了一眼。

  「嗨,你還沒睡啊?我花了好幾個小時守在超視前面,結果除了新聞報導之外,其他什麼節目都沒有。基地星艦『侯伯·馬洛號』的行程好像延誤了,而且也已經失去了聯絡。」

  「真的嗎?當局認為有什麼可能?」

  「你自己又認為如何呢?是卡爾根搞的鬼嗎?根據報導,在『侯伯·馬洛號』最後一次發訊的地點,附近太空中發現了卡爾根船艦的蹤跡。」

  達瑞爾聽了只是聳聳肩。安索則撫摸著額頭,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

  「我問你,博士,」安索說,「你為什麼不到川陀去呢?」

  「我為什麼要去?」

  「因為你繼續留在這裡,對我們一點幫助也沒有,你現在六神無主──當然這也難怪。如果你到川陀去,至少可以完成一項工作。在那個昔日的帝國圖書館中,藏有謝頓大會的完整會議記錄──」

  「不會的!那個圖書館曾經被人翻遍了,結果什麼有用的東西也沒找到。」

  「但是艾布爾·米斯曾有所發現。」

  「你又怎麼知道?沒錯,他聲稱自己找到了第二基地,而五秒鐘之後,我母親就把他殺了。因為唯有這樣做,才能防止他無意中將這個秘密洩露給騾。但是她這樣一來,你可知道,卻再也無法確定米斯是否真的知道答案。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從那些記錄中導出真相。」

  「你還記得嗎?當時,艾布爾·米斯是在騾的心靈驅策之下工作的。」

  「這點我也知道,然而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米斯的精神狀態並不正常。心靈一旦受到他人的控制,究竟會發生什麼變化,會產生什麼特殊能力,又會有什麼缺陷,對於這些問題,你我有任何概念嗎?反正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到川陀去。」

  安索皺著眉頭說:「好吧,何必那麼激動呢?我只不過是建議──唉,老天,我實在不瞭解你。你看起來好像突然老了十歲,這些日子以來,你顯然很不好過。你待在這裡,不能做出任何有用的事情。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立刻動身,把那女孩接回家來。」

  「一點都沒錯!這正是我想要做的事情,而這也正是我不要做的原因。聽好,安索,給我用心聽著,你正在──我們正在對付一個根本無法抗衡的敵人。如果你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不論你心中有多少瘋狂幻想,也會承認這是一件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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