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西莫夫 > 基地邊緣 | 上頁 下頁
三六


  「我也要提出一個有關個人權益的動議,首席發言者。同時我要向您道歉,請原諒我的打岔。」德拉米說。

  「什麼樣的個人權益,發言者?」

  「堅迪柏發言者指控我們其中某人企圖謀殺,方法是教唆那個農夫借刀殺人。在這項指控尚未撤回之前,我就必須被視為凶嫌,在座的每一位也都一樣──包括您在內,首席發言者。」

  首席發言者說:「你願意撤回這項控訴嗎,堅迪柏發言者?」

  堅迪柏坐回自己的座位,兩手緊緊抓住扶手,好像要將座椅據為己有似的。然後他才說:「我會的──不過得有人先出面解釋一下,在我趕回來參加會議的時候,為什麼會有一個阿姆農夫,夥同其他幾個同伴,竟然故意要攔阻我,讓我無法準時赴會。」

  「這也許有好幾千個理由,」首席發言者說:「我再重申一遍,這件事一定會詳加調查。現在,堅迪柏發言者,可否請你撤回控訴,好讓討論繼續進行?」

  「我不能,首席發言者。剛才在現場,我花了好幾分鐘時間,盡可能以最精妙的手法探索對方的心靈,以便設法轉變他的行為,又不至於使他受到傷害,結果我卻失敗了。他的心靈缺乏應有的彈性,他的情緒全被定型,好像受到了外在心靈的控制。」

  德拉米突然微微一笑,接口道:「而你認為那個外在心靈,正是我們其中之一?難道不可能是你所謂的神秘組織──那個與我們對立、比我們更強大的組織幹的嗎?」

  「有這個可能。」堅迪柏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這些人都是清白的,因為我們都不屬￿那個只有你才知道的組織,所以你應該立刻撤回指控。難道說,你是想指控在座的某個人,已經受到那個神秘組織的控制?也許我們其中的某一位成員,已經不完全是他自己了?」

  「或許吧。」堅迪柏答得並不乾脆,他很清楚德拉米正在把他引進一個圈套。

  「不過卻也有可能,」德拉米準備開始收緊圈套,「你所幻想的這個既秘密又隱匿的神秘組織,只是一個妄想症患者所作的惡夢。根據你的被迫害妄想,那些阿姆農夫受到了影響,甚至連發言者也受到秘密控制。好,就讓我姑且遷就你這種奇特的思路。發言者,請你說說看,我們中間,到底是哪一個人受到了控制?會不會就是本人?」

  堅迪柏回答說:「我倒不這麼想,發言者。如果你試圖用這麼迂回的方式剷除我,就不會如此公然地對我表示憎惡。」

  「也許是負負得正的結果吧?」德拉米一字一頓地柔聲說道,口氣聽來得意之至。「妄想症患者很容易得出這種結論。」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有這種可能,你的妄想經驗比我豐富多了。」

  此時另一名發言者列斯提姆·吉安尼突然怒聲插嘴道:「聽好,堅迪柏發言者,如果你洗刷了德拉米發言者的嫌疑,就等於指控我們其他人的嫌疑更重。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又有什麼理由要阻延你參加會議,更遑論想要害你的性命?」

  堅迪柏等的好像就是這個問題,立刻應聲道:「我剛才走進來的時候,正在討論的議題是將某些發言從紀錄中刪除。我相信那是首席發言者的發言,而我是唯一未能聽到那些話的發言者。請讓我知道它的內容,相信我就能告訴你們某人阻延我的動機。」

  首席發言者說:「我剛才陳述的是,我根據直覺以及心理史學的不當應用,判斷謝頓計劃未來的成敗,全部系於被第一基地放逐的葛蘭·崔維茲身上。這項陳述遭到德拉米發言者和其他人的強烈反對。」

  堅迪柏說:「其他發言者怎麼想,那是他們的事。就我自己而言,我完全同意這種假設。崔維茲正是關鍵所在,他突然被第一基地放逐到太空,我發現其中內幕絕不單純。」

  德拉米說:「堅迪柏發言者,你是不是想要說崔維茲,或者放逐他的那些人,已在那個神秘組織的掌握之中?也許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受到了他們的控制,只有你、首席發言者,還有我是例外,因為你剛才已經斷定我並未受到控制。」

  堅迪柏答道:「這些胡說八道我根本不必回答。接下來我想問的是,在座的發言者當中,有誰願意贊同首席發言者和我的觀點?我經過首席發言者的許可,分發給各位的那些數學推導,我想你們都已經看過了。」

  會場中一片死寂。

  「我再重複一遍我的問題,」堅迪柏說:「還有哪位同意?」

  仍然沒有任何反應。

  堅迪柏說:「首席發言者,現在我可以告訴您阻延我的動機了。」

  首席發言者說:「請你明講。」

  「您曾經表示過,說我們必須對崔維茲──那個第一基地人──採取因應對策,這就代表我們將轉被動為積極主動。如果諸位發言者看過我的報告,他們應該對醞釀中的改革至少有個概念。假使全體發言者一致反對您──全體一致反對的話,那麼,根據傳統的權限,您就無法做出任何改變。可是只要有一位發言者支持您,那麼您就能夠施行新的政策,而我就是那位會支持您的發言者,任何人只要讀過我的報告,都可以瞭解到這一點。因此絕對不能讓我出席圓桌會議,必須不計任何代價阻止我赴會。」

  「這個詭計幾乎得逞,不過現在我還是趕來了,而且我表明支持首席發言者的立場。既然我贊同他的觀點,那麼根據傳統的慣例,就可以對其他十位發言者的反對置之不理。」

  德拉米用拳頭敲了一下會議桌。「這代表說,某人事先就知道首席發言者準備討論的內容,並且知道堅迪柏發言者將會支持這個提案,而其他人則全部會反對;換句話說,這個人能預先獲悉他不可能知曉的事情。我們還可以進一步推論,首席發言者提出的這個先發制人的計劃,是堅迪柏發言者妄想出的那個組織所不願見到的,因此他們才會出面阻撓,而且我們之中的一位或數字,已經在那個組織的控制之下。」

  「這些都是很正確的推論,」堅迪柏表示同意,「你的分析實在極為精闢。」

  「你指控的到底是誰?」德拉米大聲叫道。

  「我不想指控任何人,這件事我想請首席發言者處理。現在事情已經很明顯,我們之中的確有人暗中與我們為敵,我在此提出一項建議──每一個為第二基地工作的人,都應該接受一次徹底的精神結構分析。每一個人,包括所有的發言者,甚至我自己和首席發言者也不例外。」

  圓桌會議的秩序立時失控,出現了史無前例的混亂場面與激動情緒。

  首席發言者終於正式宣佈休會,堅迪柏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逕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他心中非常明白,其他的發言者都不是他的朋友,甚至連首席發言者所能提供的支持,也頂多只能算是半推半就而已。

  然而,他究竟是為自己擔心,還是在憂慮整個第二基地的安危,卻連他自己也無法分辨。末日就要到來的感覺,令他滿嘴盈溢著苦澀。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