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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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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堅迪柏對自己的表現感到很滿意,這番話的確發揮了預期的威力。首席發言者沒有料到他會發出這種驚人之語,一聽之下方寸大亂。從此刻開始,堅迪柏已經搶到主控權。即使他原本對這個逆轉還有絲毫存疑,當桑帝斯下一句話脫口之後,這一點懷疑也立時無影無蹤。 堅迪柏敢打賭自己已經占了上風,他決定乘勝追擊,不讓首席發言者有喘息機會。他迅即以訓人的口氣說:「首席發言者,一般人都相信,謝頓計劃經過了偏逸世紀的重大扭曲後,是普芮姆·帕佛又令它回到正軌,然而這只不過是一種信念而已。只要仔細研究元光體,您就可以發現,直到帕佛死後二十年,偏逸藍線才完全消失,而從那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出現任何藍線。我們可以將這一點,歸功於帕佛之後的數代首席發言者,但這卻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不大可能?縱使我們這幾位都比不上帕佛,可是──為什麼不大可能?」 「能否准許我來示範一下,首席發言者?利用心理史學的數學,我能夠很清楚地證明,偏逸藍線完全消失的機率太小,不管第二基地如何努力,也幾乎無法辦到。我的示範得花上半個小時,您必須從頭到尾聚精會神,如果您沒有時間,或者沒有興趣的話,大可不必答應我的要求。我還有另一個機會,就是請求召開發言者圓桌會議,當場向所有發言者公開示範。不過那樣會浪費我的時間,還會引起不必要的爭辯。」 「對,而且可能會讓我丟臉──現在就示範吧。不過我要先警告你──」首席發言者力圖挽回頹勢,「假如你給我看的東西毫無價值,我一輩子不會忘記。」 「如果真的毫無價值,」堅迪柏以驕傲的口氣輕鬆化解了對方的攻勢,「我會當場向您辭職。」 整個示範過程比預定時間超出許多,因為從頭到尾,首席發言者都在緊緊逼問許多數學內容。 由於堅迪柏使用「微光體」極為熟練,因此節省了一點時間,否則整個過程還會拖得更長。微光體能將謝頓計劃任何部分以全訊畫面顯示,無需借用牆壁作屏幕,也不要書桌那麼大的控制台。這種裝置在十年前才正式啟用,首席發言者從未學會操作的訣竅。這一點堅迪柏很明白,而首席發言者也知道瞞不過他。 堅迪柏將微光體掛在大拇指上,用其他四根指頭操作控制鈕。他的手指從容挪移,彷佛是在演奏某種樂器。(他還真的寫過一篇短文,討論兩者的類似之處。) 堅迪柏用微光體產生(或者說輕而易舉找到)的方程式,隨著他的解說不斷地前後運動,看來就像是許多條蛇在空中飛舞。在必要的時候,他可以隨時叫出「定義」,列出「公設」,畫出二維與三維圖表。(當然他可以將「多維關係式」投影到二、三維圖表上。) 堅迪柏的解說清晰而精闢,終於使得首席發言者甘拜下風。最後,他心悅誠眼地問道:「我不記得看過這樣的分析,這是什麼人做出來的?」 「首席發言者,這是我自己的成果。有關這方面的數學基礎,我也已經發表過了。」 「非常傑出的創見,堅迪柏發言者。你能做出這種成績,一旦我死了,或者退位的話,下一代首席發言者很可能就是你。」 「我倒沒有想過這一點,首席發言者──可是既然您不可能相信,我索性就收回這句話。事實上,我的確想過這件事,並且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首席發言者。因為不論是誰繼任這個職位,都必須採取一個唯有我才清楚的方案。」 「說得好,」首席發言者接口道:「不當的謙虛是很危險的。究竟是什麼樣的方案?也許現任的首席發言者同樣能做到。即使我已老得無法像你那樣有所突破,但至少還有能力接受你的指導。」 這實在是相當大方的讓步,堅迪柏完全沒有料到,頓時感覺心中充滿了溫暖,雖然明知這正是老前輩意料中的反應。 「謝謝您,首席發言者,因為我實在太需要您助我一臂之力。沒有您的英明領導,我自己不可能掌握圓桌會議。」(這顯然是禮尚往來)「那麼,我想您已經從我剛才的示範中看出來,我們採取的對策不可能矯正偏逸世紀,也無法使所有的偏逸現象從此消失。」 「這點我很清楚,」首席發言者說:「假定你的數學推導是正確的,那麼,要使謝頓計劃真如我們所知的這樣,完全回到正軌,而且繼續完美無瑕地發展下去,我們就必須能夠相當準確地預測少數人的反應,甚至是個人的反應,才有可能。」 「非常正確。既然心理史學的數學無法做到這一點,偏逸現象就不可能消失,更不可能永遠不再出現。現在您應該明白,我剛才為什麼會說:謝頓計劃的瑕疵就在於完美無瑕。」 首席發言者做出了結論:「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謝頓計劃中的確還有偏逸現象,二是你的數學推導有錯誤。由於我必須承認,過去一個多世紀以來,謝頓計劃並未顯現任何偏逸現象,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你的推導出了問題,然而,我又無法找出任何謬誤或無心之失。」 「您犯了二分法錯誤,」堅迪柏說:「您排除了第三種可能性。事實上這兩者可以同時成立,也就是說謝頓計劃不再有任何偏逸現象,而我的數學推導也完全正確,雖然根據我的推導,前者絕對不可能出現。」 「我看不出有什麼第三種可能。」 「假如謝頓計劃被某種先進的心理史學方法控制,這個先進方法超越了我們現有的成就,可以預測一小群人的反應,甚至也許連個人的反應都能預測。在這個前提,也唯有在這個前提下,根據我的數學推導,謝頓計劃才可能擺脫所有的偏逸現象!」 首席發言者沉默不語,過了好一陣子(以第二基地的標準而言),他才又開口道:「你所謂的那種先進的心理史學方法,我從來就未曾聽說過,聽你的口氣,我可以確定你也沒有概念。如果連你我都不知情,那麼,某位或某些發言者發展出這種『微觀心理史學』──讓我暫且這樣稱呼它──而能對圓桌會議其他成員保密,這種機會幾乎是無限小。你同意我的說法嗎?」 「我同意。」 「那麼我們又只剩下兩種可能,一是你的分析有誤,二是『微觀心理史學』的確存在,卻並未掌握在第二基地手中。」 「完全正確,首席發言者,第二種可能一定就是事實。」 「你能否證明這個立論的真實性?」 「我無法以任何正式的方法證明,但是請您回想一下,歷史上不是已經出現過一個人,可以藉由操縱個體,而直接影響整個謝頓計劃嗎?」 「我猜你指的是騾。」 「沒錯,當然就是他。」 「騾專事破壞,如今的問題卻是謝頓計劃進行得太過順利,太過於接近完美,而你的推導證明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你現在應該找的是一個『反騾』──某個能夠像騾一樣改寫謝頓計劃,可是動機卻完全相反,並不是要令它瓦解,而是想使它精益求精的人。」 「完全正確,首席發言者,我只恨自己無法表達得這樣鞭辟入裡。騾是何方神聖?他是一個突變異種,他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為什麼會具有那種異能?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答案。難道不可能有更多類似的人嗎?」 「顯然不會有,騾最著名的特點在於他無法生育,他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莫非你認為那只是個傳說?」 「我指的並非是騾的後人,我的意思是說,可能有一大群人──至少目前變成了一大群,全都具有與騾相近的能力,而騾卻是那個團體的叛徒。那群人為了他們自己的理由,非但不想破壞謝頓計劃,反而全心全意地盡力維護。」 「銀河在上,他們憑什麼要維護謝頓計劃?」 「我們又為什麼要維護它呢?我們計劃中的第二帝國,是由我們,或者應該說是我們的傳人來擔任決策者。如果另有更高明的組織在維護這個計劃,他們絕不會把決策權留給我們,他們將會自己當家作主,然而最終的目標又是什麼?他們準備為我們建立什麼樣的第二帝國,難道我們不應該設法搞清楚嗎?」 「你打算如何進行?」 「嗯,為什麼端點星市長要放逐葛蘭·崔維茲?她這麼一來,正好讓那個具有潛在危險的人物,在銀河中自由自在地橫衝直撞。若說她這麼做是出於人道的動機,我絕對不相信。證諸歷史,第一基地的領導人全是現實主義者,這也就是說,他們的行為通常不顧及道德。事實上,他們的一位傳奇英雄塞佛·哈定,甚至公開向道德觀念挑戰。所以說,我認為那些『反騾』──我也借用您的名詞──勢力已經延伸到了端點星,那個市長一定受到他們的控制。我相信崔維茲已經被他們吸收,而且我還相信,他是攻擊我們的第一波敢死隊,將給我們帶來極大的危險。」 首席發言者終於有機會答腔:「謝頓在上,你說的也許都對,但是我們要如何說服圓桌會議?」 「首席發言者,您太低估您的權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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