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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第二十四章 歸依者

  當他們進入了大學的校園,置身於各大樓間的空曠地帶後,發現此地果然沒有一點人跡,四周有的只是莊嚴與孤寂的氣氛。

  這些來自基地的異邦人,對於「大浩劫」那段腥風血雨、天翻地覆的日子一無所知,也完全不知道皇帝被打垮之後,川陀所發生的一連串變故──大學裡的學生們,雖然毫無作戰經驗,個個嚇得臉色蒼白,卻仍然英勇地抓起借來的武器,組成一支志願軍,誓死保衛這個銀河學術聖地。這些異邦人也沒有聽說過「七日戰爭」,還有當吉爾模的鐵蹄蹂躪川陀世界的時候,雖然連皇宮都無法倖免,卻奇跡般地放過了川陀大學。

  這四位來自基地、首度進入校園的訪客,唯一能感覺到的是,在這個從廢墟中重生的新世界裡,此地是一個甯謐、優雅的古跡,仍然保留著往昔的榮光。就這一點而言,他們四人可以算是入侵者。籠罩著四面八方的真空狀態,明顯地不歡迎他們的到來;這裡似乎仍然彌漫著當年的學術氣息,對於外人的打攪表現出了不悅與不安。圖書館的外觀是一幢小型的建築物,然而那只是冰山一角。為了提供學者一個寧靜的冥想空間,這個龐大的圖書館,絕大部分的結構都深埋在地下。

  艾布爾·米斯走進了圖書館的會客室,駐足在精美的壁畫之前。他小聲地說──在這種地方說話自然而然會壓低聲音:「我想我們已經走過了頭,目錄室應該在後面,我現在就去那裡。」

  他的額頭泛紅,雙手微微打顫,又說:「絕對不能有人打擾我,杜倫,你能不能幫我送飯?」

  「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辦,我們會盡一切力量幫助你。你是否需要我們當你的助手,幫你──」

  「不,我必須單獨工作──」

  「你認為能夠找到你想要找的嗎?」艾布爾·米斯以充滿自信的口氣輕聲回答:「我知道我做得到。」

  自從結婚以來,杜倫與貝妲現在這段時期的生活,才算是最接近普通的「小兩口過日子」。不過這是一種很特殊的「過日子」方式,他們住在一座雄偉壯觀的建築物之中,卻過著很不相稱的簡樸生活。他們的食物大多來自李·森特的農場,而他們用來交換食物的東西,是任何一艘太空商船都不缺的小型核能裝置。

  馬巨擘在圖書館的閱覽室中,自己學會如何使用投影機,便一頭栽進冒險小說與傳奇小說的世界,幾乎變得跟艾布爾·米斯一樣廢寢忘食。

  艾布爾全天候投入研究工作,他堅持要在「心理學參考圖書室」搭一個吊床,以便可以一天到晚都待在裡面。他的臉龐變得越來越瘦削,越來越蒼白,說話不像以前那樣中氣十足,過去最喜歡掛在嘴邊的那些咒駡,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無蹤。有些時候,他甚至得花好大的力氣,才能夠分辨出誰是杜倫、誰是貝妲。

  米斯大部分的時間都跟馬巨擘在一起。馬巨擘負責為他送餐點,常常順便留下來,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全神貫注地看著這位老心理學家工作──抄寫數不清的數學方程式、不斷比較著各個書報膠捲的內容、耗費全身上下所有的精力,朝著只有他自己看得見的目標拼命努力。不知道為什麼,馬巨擘竟然會對這些工作那麼有興趣。

  杜倫走進昏暗的房間,挨近貝妲身邊,突然大聲叫道:「貝妲!」

  貝妲吃了一驚,用心虛的口吻說:「啊?杜,你有事找我嗎?」

  「我當然有事找你,你到底坐在這裡幹什麼?自從我們來到川陀,你就處處不對勁,你是怎麼了?」

  「喔,杜,別說了。」貝妲不耐煩地答道。

  「喔,杜,別說了!」杜倫故意學她說話,接著忽然又溫柔地說:「你不想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貝,我看得出你有心事。」

  「不!杜,我沒有心事。如果你繼續這樣子不停地嘮嘮叨叨、嘮嘮叨叨,我會給你煩死的。我只不過是──在想──」

  「在想什麼?」

  「什麼也沒有──好吧,是關於騾、赫汶、基地,還有一切的一切。我還在想艾布爾·米斯,不知道他會不會找到有關第二基地的線索;如果他真的找到了,第二基地會不會肯幫我們──還有幾百萬件其他的事情。這樣你滿意了嗎?」

  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激動。「如果你只是在胡思亂想的話,請你現在就停止好嗎?老是這樣你心裡會不舒服,對目前的情況也於事無補。」

  貝妲站了起來,勉強笑了笑:「好吧,我現在開心了。你看,我不是高興得笑了嗎?」

  外面突然傳來馬巨擘慌張的叫聲:「我親愛的女士──」

  「有什麼事嗎?進來──」貝妲說到一半就陡然住口,因為門一開,出現的竟是一個魁梧的身軀,一張冷峻的臉孔──

  「普利吉!」杜倫驚叫。

  貝妲猛喘了幾口氣,然後說:「上尉!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漢·普利吉走進房間來,對他們兩人說:「我現在的階級是上校──在騾的麾下。」

  他的聲音清晰而平板,完全不帶任何感情。

  「在──騾的麾下!」杜倫的聲音越來越小。

  室內的三個人面面相覷,形成了一幅靜止的畫面。馬巨擘鑽進來,一看到這種場面,嚇得躲到杜倫身後,不過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他。貝妲緊握雙手,卻仍止不住地發抖。她說:「你要來逮捕我們?你真的投靠他們了?」

  上校立刻回答說:「我不是來逮捕你們的,我所接受的指令並沒有提到你們。要如何對待你們,我有選擇的自由,而我的選擇是跟你們重敘舊誼,如果你們不反對的話。」

  杜倫勉力壓抑著憤怒的表情,整個臉孔都扭曲了。他說:「你是如何找到我們的?這麼說的話,你真的在那艘菲利亞緝私艦上?你是一路跟蹤我們來的?」

  普利吉木然而毫無表情的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窘態。

  他回答道:「我的確是在那艘菲利亞艦上。我當初遇到你們──嗯──只不過是巧合。」

  「這種巧合,數學上的機率等於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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