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與帝國(57)_艾西莫夫

五七

　　§第二十一章　星空插曲

　　他們成功地突破了封鎖線！在廣袤的太空中，從來不曾有任何艦隊，能夠堅守住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空隙。只要有一艘船艦，一名優異的駕駛員，再加上還算不差的運氣，就應該能夠找到漏洞突圍而出。

　　杜倫鎮定地駕駛著狀況欠佳的宇宙飛船，從一顆恒星的附近躍遷到另一顆恒星。當恒星的質量太大時，星際躍遷會加倍困難，結果也會脫離常軌，然而，這樣也會使得敵人的偵測裝置失靈，或者幾乎無用武之地。

　　一旦沖出敵方星艦形成的包圍圈，也就等於穿越了被封鎖的死寂太空。過去的三個月，在次以太也被嚴密封鎖的情況下，沒有任何的信息往返其間。三個月來，杜倫第一次不再感到孤獨。

　　一個星期過去了，敵方的新聞節目總是播報著無聊而自我吹噓的戰爭捷報，巨細靡遺地詳述對於基地體系控制的進展。在這一周中，杜倫的武裝太空商船歷經了數次匆促的躍遷，從銀河外緣一路向核心進發。

　　艾布爾·米斯在駕駛艙外面大聲叫嚷，杜倫眨眨眼睛，從星圖中抬起頭來。

　　「怎麼回事？」杜倫走進了中央那間小艙房。

　　由於這次乘客過多，貝妲已經將這個艙房改裝成起居艙。

　　米斯搖搖頭：「如果我知道才有鬼呢。騾的播報員好像要宣佈一項特殊戰況報告，我想你也許想要聽一聽。」

　　「也好，貝妲人呢？」

　　「她在廚艙裡忙著佈置餐桌、研究菜單──或者諸如此類的無聊事。」

　　杜倫在馬巨擘睡的便床上坐下來，靜靜地等著聽那個特別報導。

　　騾的「特殊戰況報告」的宣傳手法幾乎千篇一律，首先播放雄壯的軍樂，然後是播報員諂媚的花言巧語。接著屏幕上出現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新聞，一則接著一則掠過屏幕。之後是短暫的間歇，再響起號角聲，還有人群逐漸提高的歡呼，最後達到高潮。

　　杜倫忍受著這些精神轟炸，米斯則對自己喃喃自語。

　　新聞播報員興高采烈地喋喋不休，用戰地記者的做作口吻，敘述著太空中一場激戰過後，戰場上到處可見的熔融金屬，以及被轟得四散紛飛的血肉。

　　「由沙敏中將所率領的快速巡弋艦中隊，今天對伊斯的特遺艦隊施以嚴重的痛擊──」屏幕上播報員謹慎嚴肅的面容逐漸淡去，背景變成了漆黑的太空，接著便出現激戰的場面。

　　一排排船艦跌跌撞撞迅速劃過長空，然後在無聲的大爆炸中，又傳來了播報員的聲音：「在這場戰役中最驚人的行動，就是重型巡弋艦『星團號』如何對抗三艘『新星級』的敵艦，這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殊死戰。」

　　此時屏幕的畫面轉換了角度，並且變成了近鏡頭。一艘巨大的星艦噴出耀眼的光焰，把對方一艘星艦照得通紅。對方星艦立刻一個急轉，跳離了焦距而變得模糊不清，然後它又掉過頭來，向巨艦猛撞過去。「星團號」陡然一傾，與敵艦僅僅擦身而過，並將敵艦猛力反彈回去。播報員平穩而不帶感情的聲音，繼續不斷地報導著戰爭的詳情，直到消滅了敵方最後一艘船艦，以及最後一兵一卒為止。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又開始報導對涅蒙的戰事，幾乎都是大同小異的畫面，大同小異的敘述。只不過這次還加入了一個新奇的題材，就是有關攻擊性登陸的冗長報導──被夷為焦土的城市、擠成一團的戰俘、星艦再度升空的畫面──

　　涅蒙也不可能支持太久了。

　　報導再度暫停，照例又響起了刺耳的金屬管樂。屏幕的畫面逐漸化作一個長長的回廊，兩旁站滿了士兵，看起來氣勢非凡。穿著顧問官制服的政府發言人，從回廊盡頭趾高氣昂地快步走出來。

　　此時屏幕內外都是一片凝重的靜寂。

　　發言人終於開始發言，他的聲音聽來嚴肅、緩慢而冷酷：「奉元首命令，本人在此作如下之宣佈：長久以來，一直以武力反抗元首意志的赫汶星，如今已向我方正式投降。就在這個時候，元首的軍隊業已佔領該赫汶一。反抗力量四處竄逃，變成一群烏合之眾，已迅速被消滅殆盡。」

　　畫面再度轉換成原先的那名播報員，他一本正經地宣佈：從現在開始，會隨時插播其他重要的後續發展。然後傳來了舞蹈音樂，艾布爾·米斯隨手一撥電罩，切斷了電視幕的電源。杜倫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了開，一句話也沒有說，心理學家並沒有試圖阻止他。當貝妲從廚艙中走出來時，米斯對她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不要開口。

　　然後米斯對她說：「他們攻下了赫汶。」

　　貝妲叫道：「這麼快？」她的眼睛睜得老大，透出不敢置信的疑惑。

　　「根本沒有任何抵抗，根本沒有任何××──」他及時煞住車，把後面的話吞了回去，改口說：「你最好讓杜倫一個人靜一靜，這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愉快的事，這頓晚餐我們就別等他了。」

　　貝妲又抬頭看看駕駛艙，然後轉過頭來，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好吧。」

　　馬巨擘默默地坐在餐桌旁，既不說話也不開始吃東西，只是以充滿恐懼的大眼睛瞪著前方，彷佛恐懼感消耗了他瘦弱身子中所有的元氣。

　　艾布爾·米斯心不在焉地撥弄著果凍，粗聲說道：「其他兩個行商世界都還在抵抗，他們決心奮戰到底，前仆後繼，寧死不降。只有赫汶──就像當初的基地一樣──」

　　「但是究竟為什麼呢？為什麼？」心理學家搖搖頭：「這是那個大問題的一個小細節，每一件不可思議的疑點，都是解開騾的真面目的一個線索。第一點，當獨立行商世界仍在頑抗時，他如何能夠一舉就征服基地，而且幾乎是兵不血刃。那種使核反應停止的武器，其實根本微不足道──我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討論這件事，我簡直要煩死了──而且，那種武器只有對付基地時才有效，在別的場合就不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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