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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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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終戰 拉珊·迪伐斯感到渾身都不自在,甚至還有一點不高興。剛才市長頒贈一枚勳章給他,並且為他佩戴上紅色絲帶時,他以世故的沉默忍受著市長浮誇的言辭。完成這些儀式之後,其實他在這個典禮中的演出就結束了,然而為了顧及禮儀,他當然不能馬上離開。這些繁瑣的虛禮令他感到坐立不安,尤其不敢大聲打呵欠,也不能把腳抬到椅子上晃蕩。所以他巴不得趕快回到太空去,只有那裡才是屬他的天地。 接著,由杜森·巴爾所率領的西維納代表團,代表西維納新政府在「公約」上簽字,西維納從此正式加入基地體系。從帝國的政治勢力脫離,直接轉移到基地的經濟聯盟,西維納是有史以來首開先例的第一個星省。 此時,五艘帝國艦隊的星艦掠過天空──它們是在西維納的起義中,被俘虜的皇家邊境艦隊星艦。這五艘碩大的星際戰艦排列整齊劃過天空,並且在通過市中心時一齊發出巨響,向地面的貴賓致敬。 典禮終於結束了,大家紛紛開始飲酒狂歡,高聲交談── 迪伐斯忽然聽到有人叫他,那是森內特·弗瑞爾的聲音。迪伐斯的心中很清楚,像他自己這種角色,弗瑞爾一個早上的利潤就可以買到二十個。可是弗瑞爾現在竟然表現得萬分親切,對著他彎了彎手指頭,表示要請他過去。 於是迪伐斯走到了陽臺,沐浴在夜晚的涼風中。他向弗瑞爾恭敬地鞠躬行禮,將愁眉苦臉的表情藏在大鬍子下。然後迪伐斯發現巴爾也在那裡。 巴爾看到他,微笑著說:「迪伐斯,你得幫我說一句公道話。他們硬要說我過分謙虛,這種指控實在太可怕又太詭異了。」 「迪伐斯,」弗瑞爾把咬在嘴裡的粗雪茄拿開,然後說:「巴爾爵爺竟然說,裡歐思會被帝國的皇帝召回,跟你們去川陀這件事情根本沒有關係。」 「閣下,完全沒有關係,」迪伐斯不太客氣地說:「我們根本沒有見到那個皇帝。我們逃回來的時候,曾經沿途打探那場審判的消息,根據那些報導,這顯然是一項陰謀。我們還聽到了很多傳聞,說那個將軍與宮廷中有意謀反的黨派勾結。」 「但是,他是無辜的嗎?」 「裡歐思?」巴爾插嘴道:「是的,老天有眼,他是無辜的。布洛綴克雖然在各方面都可以算是叛徒,不過這次對他的指控,卻真的是冤枉他了。這可以算是一個司法鬧劇,然而卻是必要的,可以預測得到的,而且是不可避免的。」 「我想,這是由於心理史學的必然性。」弗瑞爾故意將這句話說得很大聲,表示他非常熟悉這些術語。 「一點都沒錯。」巴爾的態度變得嚴肅起來:「這個道理在事先難以看透,可是在事情結束之後,我就可以──嗯──就像在書本的末頁看到謎底揭曉一樣,問題就變得很簡單了。現在,我們可以明白,由於帝國當前的社會背景,使它無法贏得任何征戰。當皇帝軟弱無能的時候,將軍們當然都會蠢蠢欲動,為了那個既無聊而又必會致禍的帝位,將整個帝國搞得四分五裂。然而,在強勢皇帝的領導之下,又會使帝國變得麻痹僵化,雖然暫時阻止了表面上崩潰的趨勢,卻犧牲了一切可能的成長、發展與活力。」 弗瑞爾突然無禮地大聲咆哮:「巴爾爵爺,你說得不清不楚。」 巴爾仍然保持微笑,緩緩回答說:「我也這麼認為,因為我沒有受過心理史學的訓練,所以才會有這種困難。語言與精確的數學方程式比較起來,實在只是相當含糊的替代品。不過,讓我們想想──」 巴爾陷入了沉思,弗瑞爾趁這個機會靠在欄杆上休息,迪伐斯則抬頭看著天鵝絨般的天空,遙想著川陀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巴爾又開始說:「閣下,你也知道,你和迪伐斯,當然還有基地上的每一個人,都認為想要擊敗帝國,首先必須離間皇帝與他的將軍。你跟迪伐斯,還有其他的人其實都沒有錯──在考慮內部不和的原則上,這種想法都可以算是正確的。」 「然而,你們所犯的錯誤,在於認為這種內在的分裂,必須源於某種個別的行動,或是某個人一時的心態。所以你們試圖利用賄賂與假情報,借助於野心與恐懼心理。但是你們費盡心機、吃盡苦頭,到頭來還是白忙了一場。事實上,表面上看起來,每一次的嘗試反而使得情勢更糟。」 「你們所做的這些嘗試,就像是以人力在水面拍擊出來的漣漪,對於巨浪沒有一點影響。謝頓的巨浪依然繼續向前推進,雖然悄無聲息,卻是無堅不摧。」 巴爾轉過頭去,透過陽臺的欄杆,看到了舉市歡騰的燈火。然後他又說:「有一隻幽靈之手在推動我們每個人──英武的將軍、偉大的皇帝、我們的世界與你們的世界──這只幽靈之手屬哈裡·謝頓所有。他早知道像裡歐思這種人會失敗,因為對他而言,成功就是失敗的種子,而且越大的成功,便會導致更大的失敗。」 此時弗瑞爾冷淡地說:「我還是認為你的話一點也不清楚。」 「請耐心聽下去──」巴爾一本正經地說:「讓我們考慮一下各種可能的情況。任何一個無能的將軍,都絕對無法對我們構成威脅,這一點至為明顯。而當皇帝軟弱昏庸時,將軍再能幹也一樣不會危及我們,因為有更為有利的目標,吸引他向內發展。歷史告訴我們,在過去的兩個世紀中,有四分之三的皇帝,都是出自叛變的將軍或總督。」 「所以,最後只剩下一種組合,就是強勢的皇帝與驍勇的將軍,只有這種組合才可能威脅到基地的安全。因為想要將一個強勢皇帝拉下來並不容易,所以驍勇的將軍就只好越過帝國的疆界向外發展。」 「然而問題又來了,強勢皇帝又如何維持威權呢?是什麼在維持著克裡昂二世的強勢領導?這其實很明顯,他不允許文臣武將的能力太強,這樣他就能夠唯我獨尊。如果一個大臣太過富有,或是將軍太得人心,對他而言都是很危險的事。只要稍微研究一下近代的皇帝譜系,我們就可以發現,凡是稍有智商、明白這一點的皇帝,都能變成一個強勢皇帝。」 「裡歐思打了許多場勝仗,因此皇帝就起疑了,當時所有的情況都令他不得不起疑。裡歐思拒絕了賄賂嗎?非常可疑,可能另有陰謀;他最寵信的大臣突然支持裡歐思?非常可疑,可能另有陰謀。」 「事實上,並不是哪一個各別行動顯得可疑,而是任何行動都會使他起疑──所以我們的計劃全都是沒有必要,也註定是徒勞無功的。因為真正使得裡歐思顯得可疑的,就是他的成功。因此,他終於被召回,被指控謀反,被定罪並遭到殺害──基地又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所以說,大家可以看到,不論是哪一種可能的組合,都能保證基地是最後的贏家。這是必然的結局,不論裡歐思做過些什麼,也不論我們做過些什麼,結果都是一樣的。」 弗瑞爾這位基地大亨聽到這裡,若有所悟地點著頭說:「很有道理!不過,如果皇帝身兼將軍又如何呢?嘿,這時又會發生什麼狀況?這種情況你並沒討論到,所以你還不能算是證明了你的論點。」 巴爾聳聳肩:「我根本無法證明任何事,因為我並沒有必要的數學工具,我只不過能做一點簡單的推理。如今所有的貴族、所有的強人,甚至所有的汪洋大盜都在覬覦帝位,而且歷史告訴我們,成功的例子還不算少。即使是一個強勢皇帝,如果他太過於關心銀河盡頭的戰事,又會帶來什麼後果呢?他離開首都多久之後,就可能會有人另豎旗幟興起內戰,逼得他非得收兵回防?就帝國目前的社會環境而言,一定很快就會發生這種情形。」 「我曾經告訴過裡歐思,即使是帝國所有的力量加起來,也不足以搖撼謝頓的幽靈之手。」 「很好,很好!」弗瑞爾顯得極為高興:「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帝國永遠不可能再對我們構成威脅。」 「在我看來的確如此。」巴爾表示同意:「坦白說,克裡昂二世很可能活不過今年,然後,必然又會因繼位人選產生紛爭,這樣便有可能引起帝國的『最後』一場內戰。」 弗瑞爾接口道:「那麼,我們就再也不會有任何敵人了。」 巴爾深思熟慮地說:「別忘了還有第二基地。」 「在銀河另一端的那個?幾個世紀之內還碰不到呢。」 迪伐斯突然轉過頭來面對著弗瑞爾,臉色顯得很凝重:「也許,我們的內部還有敵人。」 「有嗎?」弗瑞爾以冷淡的口氣問道:「什麼人?請舉個例子。」 「例如,有些人希望將財富分配得公平一點,希望辛勤工作的所得,不要集中到幾個人的手中。你懂得我的意思嗎?」 弗瑞爾眼中的輕蔑之意漸漸消失,現出了如迪伐斯一樣的憤怒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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