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西莫夫 > 鋼穴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
「可能吧,但也不會有什麼不良後果。她已經主動跑來把她所知道的事都告訴我們了,提到她的名字只會讓她列入警方紀錄。我不要這種事發生。」 「既然如此,如果我們確定不會再有新發現,她的名字當然可以不用提。」 「我保證,她已經把她所知道的全部說出來了,絕無保留。」 「還有,你能不能告訴我,」機·丹尼爾問道:「為什麼只不過為了耶洗別這麼一個名字,就讓她放棄原有的信念而採取新的信念?這種動機似乎很不清楚。」 他們緩緩駛過彎曲而空洞的隧道。 「這很難解釋。」貝萊說:「耶洗別這個名字很少見。它原本是一個壞女人的名字,我太太很喜歡它。這讓她有一種新鮮感,透過這名字她可以感受一種未曾經歷過的壞,這對她那刻板規矩的生活也算是一種彌補。」 「一個守法安分的女人,為什麼想要有壞的感覺呢?」 貝萊差點笑出來。「女人就是女人嘛,丹尼爾。總之,我曾做了一件蠢事。我在氣昏頭的情況下居然跟潔西說,歷史裡的耶洗別其實並不算什麼邪惡,而且她還可以說是個好妻子。這句話我一直後悔到今天。」 「結果呢,」他繼續說:「我把潔西氣死了。我毀壞了她生命中某種無法取代的東西。我猜,她後來所做的事其實是一種報復。我想她之所以會去參加那種我並不贊成的活動,是為了懲罰我。不過,我並不認為她這種報復動機是有意識的。」 「動機難道還有無意識的嗎?這在措辭上豈不是矛盾?」 貝萊看著機·丹尼爾,懶得再跟他解釋什麼叫作無意識的動機。他改變話題說道:「由此可以看出,聖經對人類的思想和感情有極大的影響力。」 「聖經?什麼是聖經?」 貝萊先是驚訝,接著反而對自己的驚訝感到詫異。他清楚,外世界人是在一種十足的機械理論個人哲學下生活的,而機·丹尼爾所知道的事情大概只有比外世界人更少,不會更多。 他簡單地說:「這是地球上大約一半人口奉為圭臬的經典。」 「我對你所說的那個形容詞的意義不太瞭解。」 「也就是說很重要、很受肯定的意思。在適當的詮釋之下,這本書的內容涵蓋了一套行為準則。許多人都認為,人類只有遵循這些行為準則生活,才能獲得最大的幸福。」 機·丹尼爾似乎是在思考這段話的意思。「這套準則有沒有合併到你們的法律當中?」 「恐怕沒有。這種準則是不適合法律約束力的。它必須是個人發自內心、主動去遵循。就某種意義而言,它甚至是高出法律之上的。」 「高出法律之上?這豈不是又有措辭上的矛盾?」 貝萊苦笑。「我引述一段聖經給你聽好吧?你是不是很好奇想要知道?」 「麻煩你。」 貝萊放慢車速,然後煞住。他閉上眼睛回憶。其實他想用中古聖經裡那種抑揚頓挫的中古英語來念,不過對機·丹尼爾而言,中古英語只是一些無意義的音節而已。 他以現代的修正英語開始隨口念起來,彷佛是在講當代人的生活,而不是在追溯人類遙遠模糊的過去中那遙遠的故事: 「『耶穌卻往橄欖山去,清晨又回到殿裡。眾人都聚集過來,於是他便坐下來,教訓他們。文士和法利賽人帶了一個行淫時被抓的女人來,叫她站在大家面前。他們對耶穌說,先生,這女人是行淫時被抓到的。按照摩西的律法,這樣的女人應該用石頭打死。你說呢?該如何處置她? 「『他們說這話,是在試探耶穌,想找藉口告他。耶穌沒有回答,只是彎下腰用手指在地上畫字。他們繼續追問他,耶穌直起腰來對他們說,你們當中誰要是認為自己沒有罪,誰就可以拿石頭打她。 「『他說完又彎腰用手指在地上畫字。大家聽了耶穌的話,老老少少一個個都離去了,最後只剩耶穌和那個女人。耶穌直起腰來說,女人啊,那些人都到哪裡去了?沒有人定你的罪嗎? 「『她說,主啊,沒有。 「『耶穌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 機·丹尼爾很用心地聆聽著。「行淫是什麼?」他問。 「那無關緊要,只是當時的一種罪行,懲罰的方式就是讓人用石頭打死。也就是說,犯罪的人必須被人砸石頭,一直到打死為止。」 「那個女人有罪嗎?」 「有。」 「為什麼她沒有被扔石頭?」 「因為聽了耶穌的話以後,那些人沒有一個覺得自己有資格對那個女人扔石頭。這故事的含意就是,有某種東西,比你的正義感更高。人類有種衝動叫作慈悲,有種行為叫作寬恕。」 「我不明白這些字的意義,伊利亞夥伴。」 「我知道。」貝萊喃喃道:「我知道。」 他發動巡邏車,身體一晃,車子疾速向前沖去。他緊靠在座椅的背墊上。 「我們去哪兒?」機·丹尼爾問他。 「去酵母鎮。」貝萊說:「從陰謀分子弗朗西斯·克勞瑟嘴裡挖掘真相。」 「你知道要怎麼做嗎,伊利亞?」 「不知道。不過你知道,丹尼爾。方法很簡單。」 他們的車子疾速向前奔馳。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