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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你的確有機會,你帶著一柄手銃,一度曾經瞄準我。你料到我會在艦上,可是你沒告訴你的手下。當瑞尼特和我們通訊,一眼看到我的時候,你就沒有機會轟我了。然後你犯了一個錯誤,你告訴我說,你曾經跟手下講過我可能在艦上。不久,瑞尼特卻說你從未提過這件事。你在說謊後,總是懶得跟手下串通一下嗎,鐘狄?」

  鐘狄的臉原本就被凍得蒼白,這時則似乎更無血色。「光憑你指控我說謊,我現在就該殺掉你。可是我問你,瑞尼特在顯像板上看到你之前,又是什麼使我暫時沒扣扳機?」

  「政治考量,鐘狄。艾妲密西婭·歐思·亨芮亞德就在旁邊,一時之間,她成了比我更重要的目標。我的確佩服你見風使舵的本領,倘若在她面前殺死我,便會破壞另一個更大的計劃。」

  「這麼說,我對她一見鍾情嘍?」

  「鍾情!對方是亨芮亞德家族的一員,有何不可?你沒浪費任何時間。你首先試圖請她改乘你的船艦,計劃失敗後,你又告訴我亨瑞克出賣了我父親。」他沉默了一下,又繼續說,「因此我失去了她,毫無異議地讓你接手。如今,我想她已不必納入考量,她已堅決站在你那邊。你可以著手進行殺害我的計劃,不用擔心因為這樣做,便可能失去繼承亨芮亞德家族的機會。」

  鐘狄歎了一口氣,然後說:「法瑞爾,這裡很冷,而且越來越冷,我想太陽正在下沉。你是個言語無法形容的笨蛋,你令我感到十分厭倦。在這場無意義的胡鬧結束前,你能否告訴我,我究竟為什麼有興趣殺你?我是說,假如你那顯然是妄想的指控能有什麼理由的話。」

  「跟你殺害我父親的理由完全相同。」

  「什麼?」

  「你以為當你說亨瑞克是個叛徒時,我曾有一時一刻相信過你嗎?假如他不是一個人盡皆知的可憐懦夫,那他倒還有可能。你以為我父親笨到那種程度嗎?他有可能將亨瑞克看走眼嗎?即使我父親沒聽說過他的評價,在晉見他五分鐘後,還看不出他是個全然無望的傀儡嗎?我父親難道那麼傻,會在亨瑞克面前胡亂講話,洩露足以用來指控他背叛的秘密?不,鐘狄,真正出賣我父親的叛徒,一定是他信得過的人。」

  鐘狄後退了一步,將手提箱踢到一旁,然後擺出一個準備抗辯的姿勢:「我聽出了你卑鄙的言外之意,我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是個精神失常的危險人物。」

  拜倫全身顫抖,卻並非由於寒冷。「我父親深受你手下的愛戴,鐘狄,太受愛戴了。在領導統禦方面,獨裁者絕不允許有競爭對手。你千方百計使他無法再和你競爭,而你的下一步行動,就是千方百計使我無法再活下去,這樣我就不能取代他,或是為他復仇。」他再度提高音量吼道:「是不是真的?」在寒冷的空氣中,這幾個聲音呼嘯而過。

  「不是。」

  鐘狄彎下腰說:「我可以證明你錯了!」他將手提箱用力拉開,「無線電設備,你檢查一下,好好看看。」他將許多零件一一拋到拜倫腳下。

  拜倫瞪著那些零件:「這又能證明什麼?」

  鐘狄站了起來:「的確不能,不過現在,你仔細看看這個。」

  他手中多了一柄手銃,由於抓得太緊,指節都已泛白。他以不再沉著冷靜的聲音說:「我給你煩透了,但是到此為止。」

  拜倫以平板的語調問道:「你將手銃藏在手提箱內?」

  「你以為我不會嗎?你真指望來到這裡之後,會被我推下懸崖,而且以為我準備徒手行動,像個裝卸工或煤礦工?我是林根的獨裁者——」他的臉部肌肉開始抽搐,左手做了個橫劈的動作,「維迪莫斯兩位牧主的虛偽言行和空虛的理想主義,我已經受夠了。」然後他壓低聲音,「往後退,退到懸崖那邊。」他自己則向前走了一步。

  拜倫舉起雙手,兩眼緊盯著那柄手銃,一步一步向後退去。「那麼,的確是你殺了我父親。」

  「我殺了你父親!」獨裁者說,「我告訴你,好讓你在死前最後幾分鐘,知道那個將你父親送進分解室轟得粉碎的人,現在也要送你去找他——還會把那個亨芮亞德姑娘據為己有,並得到隨她而來的一切。想一想!我再給你一分鐘想一想!但你的手不准亂動,否則我寧可冒著被部下質疑的危險,也要立刻把你轟掉。」此時此刻,他的冷面具已經碎裂,只剩下熾烈的怒火暴露在外。

  「在此之前你就試圖殺我,正如我所說的。」

  「的確如此,你的猜測每一方面都很正確。現在你滿意了嗎?退後!」

  「不,」拜倫放下雙手,說道,「如果你準備發射,那就動手吧。」

  獨裁者說:「你以為我不敢?」

  「我說請你發射。」

  「我會的。」獨裁者故意瞄準拜倫的頭部,在僅僅四英尺的近距離,他扣下了手銃的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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