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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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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對官兵理解得最透徹最深刻的,當推公安部門。第一列軍列尚未到達,他們已有了預防治安新問題的全盤設想和準備,並召集了公共交通、服務行業等部門的聯席會議,要求各行各業對勝利之師官兵們的可能越軌持冷靜和寬容態度,避免釀成不愉快事件。這一精神傳達到所屬單位的每一名工作人員,軍方更強化了防堵措施。但是,假若能堵住還會叫戰爭能麼? 直快列車上,一歹徒對女乘務員無理取鬧,眼看要發展到毆打,旅客無一出面制止。參過戰的軍人趕到,二話不說,出拳便打。軍人的重拳如鼓點,命中眼眶,一塊青,命中鼻子,一團紅,命中太陽穴,歹徒踉蹌後退。車停靠站台,歹徒跳下車,軍人飛身追上,雙一陣旋風般的拳腳相加,打得歹徒哭號求饒。開車重新啟動,軍人跳上車,女乘務員呼地關門,再不知道歹徒是死是活。 小事一樁,做好事不留名。 你們回來了,你們的太陽留在了北回歸線以南。北方也能看到太陽,卻因為斜照而不覺其溫暖。殊不知,若去了這斜照的太陽,地表的一切生命都會中止。你們付出了生命的一部分,付出了愛也付出了恨。你們用青春的勢血染紅了高升的太陽,染紅了深厚的土地。犧牲的戰友長眠在紅土中,你們身上負荷著雙重的生命。你們在為一個民族的肌體注入病黴抗體。因此,在前線我們向集團軍政治部主任建議,凱旋後在軍史館豎一座碑,刻上參戰者的姓名,也包括用手榴彈換罐頭被判刑的那兩名戰士,畢竟他們義無返顧地上了前線。你們的戰爭履歷是大多數同齡人所沒有的人生體驗,你們的太陽曜曜輝煌。 但是軍人的太陽命定要在戰火中升起,而軍人卻不能為自己的光芒去製造戰爭。 軍人向和平女神獻殷勤最多,和平女神對軍人卻最絕情。 為戰爭出力被戰爭重新塑造的軍人與和平的隔膜愈加增厚,你們又在不可回避的「價值更年期」裡退出軍隊,為此你們要付出更沉得的人生代價。 直面歷史,你們會覺得一時的委曲心理顯得如此卑微而可笑。戰爭與和平,不過是歷史巨掌中轉來轉去的一對保齡球。一場局部戰爭,連歷史的一個噴嚏都算不上,戰爭中的具體人更不值一提。歷史老人只關心自己的進程,對人的全體他從不承擔道德責任和義務。 歷史最終要幫助和平女神拋棄所有的軍人,軍人的終極價值是消滅戰爭,消滅自身。 你們脫胎于和平,燒煉於戰爭,現在又回到一平中淬火。你們有不尋常的經歷素質。悟通這一點後,你們定能好自為之,把人生的新太陽高高舉起。 §65.龍蛇新春晚會不再向老山祝酒,一串憤怒的槍彈震醒關閉前的戰場 傷殘戰士張德超,即將由昆明後方送內地康復所,領導詢及要求,他說,要再上老山,看看主峰碑,看看戰友,看看炸掉雙腿的地方。1989年4月12日,專車停在老山主峰上,登頂的237級臺階,高位截肢的他,坐在也是站在營長的手臂上,被一步步背上去。照相留念。手撫光潤的大理石碑面,他淚如雨下。 連隊為張德超餞行,酒液在杯中打抖,再見吧,老山,再見吧,有腳印的歷史,誰養也罷,誰管也罷,總醫院那位1984年「4.28」之戰的傷員無言地告訴他,無腳之路要靠自己走,爬或滾。那位傷員肢體完整,而屬本人意志的只有雙臂和頭顱,高位截癱的他在痛苦中即將迎來又一個「4.28」忌日,此刻他的最高理想是能象兩歲兒童那樣自己解大便。 為自強乾杯吧,張德超顫聲說。 同日,五千多裡外,為了「4.28」,我們決定重訪戰區。 老山主峰團以董酒相款待。我們深領厚意,一年間,該團接待費高達十余萬元,光臨老山的團體不減,只是慰問團與記者作家銳減,各類參觀團激增。活動內容無非是主峰碑前合影,吃飯,慰問與被慰問的位置全然倒置,主峰團還要百倍警惕保護親人們,新一代最可愛的人學會了真情與敷衍。因之,能享受主峰團的好酒,實在是一種不可言喻的殊榮。 董酒,董酒,我們懂。我們懂酒。 酒,爆竹,備下這兩樣吉祥物,到達老山即將接手防禦的一支英雄部隊,收看中央電視臺的龍年春節晚會,矚目他們的明天。只待老山代表在屏幕上出現,立即爆竹齊鳴,傾杯以慶,卻沒有,連聲好也沒問,眾譁然,達達達達,一士兵按捺不住,扳機摳到底,一梭槍弱帶著他的嘯聲宣洩上新春夜空,師長查明情況,打個聽其自然的手勢,同年的人大會議上,前線指揮部一位將軍的慷慨陳言,已見諸報端,然而,龍蛇一脈,己已年春節晚會對前線將士又一次有違,更不要說唱給一支祝酒歌。 老山被冷落了,從舉國注目的銀屏到實際政治生活。無疑,戰場降溫、宣傳降格的決策完全正確,也無疑,與以往的參戰部隊相比,命運於他們是不公的,依然在流血,即使不存在敵對者,密度堪稱世界之最的雷場,也在不停地為中國殘疾人隊伍輸送新成員。 只有當事人還記掛「4.28」。天保邊檢站站長說,那一天,將換上一面嶄新的五星紅旗,老山主峰甘團長、周政委說,象去年那樣的規模不大可能,但為了面子,越軍的小折騰在所難免,不管規模大小,請祖國人民放心,有我三團將士在,敵人休想過老山。 和平女神與睡美人在凝眸,對光榮日,對戰場關閉前軍人鮮血與生命的繼續付出,她們淡然一笑。 但目下,冷落便是一次新的賦予,企望理解嗎?回答是肯定的,但不乞求理解。外來的理解不能成為內在支柱,需要忍耐,而忍耐終歸也要有所依附。那麼,靠什麼?「4.28」要求老山回答,期待軍隊回答,老山在思索,整個陣地在思索。 下面這個故事可以做為最初的催化劑。 即將接防的將士中的一員,對前後方的反差與增厚的隔膜忿忿然,提筆給家鄉縣領導寫了封信,為了觸動父母官,他把交防部隊歷經的甘苦寫到本部隊頭上,年三十夜,正吃年飯的縣委書記接到前本來信,當即拆視。閱畢,書記推開酒杯,淚流不止,正月初一上午八時,在緊急召開的五大班子聯席會上,縣委書記哽咽著念了信,全場靜默,初三,由縣武裝部長帶隊,滿載價值兩萬元慰問品的汽車由貧困山區開出,千里迢迢趕到戰區,此時,部隊仍未接防。 「你這是乞求理解!」部隊政治委員嚴厲批評寫信的幹部。 幹部很委屈,不指望理解,還能指望什麼? 是啊,指望什麼?答案在漸漸明晰,這層紙最終由一位教導員捅破,在第一期作戰體會的結尾處,教導員龐光均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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