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軍事·軍旅 > 中越戰爭秘錄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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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是在救護的那個地方,通路上碎石很多,排過多次了,我想再稍加寬一點通道,讓人們通過時更保險些。結果觸了雷,當下我被炸得懸起來,屁股摔得疼極了,連忙捂著屁股,生怕屁股摔壞了。 人們過來給我紮止血帶,我才想起屁股摔一下算什麼,炸的是腿。在醫院鋸腿,我聽得很清楚,中間斷了一根鋼鋸,又換了一根鋸條。 以往每排一顆雷,都要記下,那數字越積越大,想起那些阿拉伯數字,有一種榮耀,一種自豪,可最後那個阿拉伯數字,卻讓人窩囊一輩子。但我不後悔。我聽有人說,寧肯什麼也不要,還要那條腿,這不可能,總有人會遇到最後一顆雷。 最後一顆雷給我的雷場生活畫了句號。 最後一顆雷送給了我兩條拐杖,我把它當成人生的腳手架。 偵察連四排長權國紅很開明,戰士們喜歡找他吹牛,八月份出去搞偵察,指揮組對他說:「你注意點,別踩了雷!」他樂呵呵地說:「踩了地雷還不給咱個一等功?」 他第二天就觸雷了。 果然給他記了個一等功。 那次是5月28日,前邊的那個戰士往石上攀,負重40斤,重心偏了,眼看要倒在通路外邊,另一個同志去拖住他,不料負荷太重,兩人一塊倒下,站起來時,踩上了地雷,一人炸掉左腿。 從那以後觸雷的多起來,全連排長差不多在幾個月中先後都受傷了,好象敵人的雷很會收拾他們這些兵頭將尾。 這次他們是走到雷窩子裡了。在前的工兵發出很慘的叫聲。四排長權國紅趕忙前去救護,卻絆響了一顆手榴彈,彈片把胸口炸傷。 權國紅把工兵背了起來。工兵的傷很重,可是剛邁出步子,也觸了雷,只見泥土全撲了上來,兩人全倒在了地上,權國紅的右腿被炸掉了,再看那個工兵,又負了第二次傷,這次是炸了眼,「我的眼給泥蒙住了。」工兵喊。 權國紅看很清清,那不是給泥蒙住了,眼球被炸了出來。 他心裡難受,好象那雷不是炸在腿上,是炸到心窩子裡頭。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這最後一顆不僅炸了自己,還讓已經失去腿的戰友送去眼睛。 哪怕是自己的眼睛炸了呢,自己怎麼就踩到這兒呢? 想救他,反而害了他。 我怎麼回去見同志們,怎麼回去向人家人父母交待啊! 戰士們把傷員從那深山背下來,人人身上都是血,都累得倒在那不能動了,分不清誰是傷員,抬擔架的來了,抓住一個滿身滿臉是血的就往擔架上放,」X你媽,老子沒傷,傷員在那兒!「 權國紅被抬走了,從那以後他象變了一個人,再不是那樣隨意開玩笑,最後一顆雷不僅使他失去了一條腿,也給他帶來了永生永世的內疚,夜裡他總是夢到那位工兵,他遇到任何一個盲人,都會想起那個失去了右腿而又失去了左眼的小兄弟。 §50. 給生者的悼詩 人們都以為尤建華死了。 他的老鄉們把第一杯酒灑在地上,哀悼家鄉出來的排雷英雄。 家鄉的父老鄉親悲痛欲絕。 6月底, 尤建華到麻栗坡拉波紋鋼,在停車場見到了老鄉徐親新民,一見尤建華,沒看清似的又往前跟了幾步,追著看,這下就嚇跑了。 尤建華熱情跨上著,他竟然往後退:「你不是死了嗎?」 尤建華沒有回答,只把手伸過去,可他還不敢握手,那表情不亞於見到了一個從麻栗坡墓穴中走出來的人。 好象他的死是預料中,而活著卻讓那麼多人驚訝。 戰友暢懷大笑:「連火化隊的人都說你死了,親自給火化的呢。」 尤建華沒有笑,說他死,這不是真的,但火化隊那遺體是真的。 那是不久前犧牲的工兵冒建新,尤建華和他是江蘇老鄉。 尤建華: 我和冒建新在集訓隊是同一個屋,他蒙著眼練習,練到抓一把火藥,正好二兩,捧一捧,正好半斤的水平。 參戰前我們一同探家,那個姑娘一定要嫁給他,家裡不太同意,當時給姑娘介紹一個木工,她就跑到建新家裡去了。他們領了結婚證,操辦得很簡單。 我們一塊歸了隊,冒建新給我買了到鄭州的火車票。 在車上,我要把買車票的錢給冒建新,他怎麼也不要,見我硬要給,就說:」等我們凱旋回來時,你給我買車票還不行嗎?」 我同意了,我說話算數,凱旋時車票由我買。 現在要凱旋了,冒建新不在了,這車票還買不買?不買,我心裡更難受,覺得對不起戰友,這是精神折磨啊!可是要買呢,人不在了,買車票燒了,這算什麼事啊。 冒建新他們那個洞離敵人太近,大小便不能出去,頭一天晚上,他不小心把解手的盆子弄翻了,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承認,幾個戰士就罵,當天晚上開會時,他為這事向全小組做了一個檢查。 第二天他犧牲了,戰士們哭得很傷心:「昨天帶做了檢查,就這麼走了!」 那是敵人的炮彈把他們的哨位炸塌,五個人傷了三個。六班長五林長趕來為冒建新包紮,小冒說:「裡面還有兩人人。」 等班長把兩個戰友包紮完,才了現冒建新是腿被炸斷了,血流得很多,他自己進行了包紮,但卻無力把繃帶紮緊,血帶在淌。 如果先搶救小冒,也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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